第110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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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导演、主演的名字先后浮现,坐在梳妆镜前的慕生站起身,他身姿挺拔俊朗,目不斜视地转身走向舞台。
  镜头似乎有意停留在慕生走路时挺直的背脊上,完美的身形在画面里一展无遗,慕生的肩、慕生的背……或者说是容庭的肩,容庭的背,陆以圳引以为挚爱与依靠的部位,在画面里一览无遗。
  容庭简直觉得好笑起来,他从未有过这么微妙的观影感受,他既沉浸在陆以圳所拟构出的故事背景中,被吸引,被挑逗,迫不及待想见证慕生的一生,与此同时,他又清晰明白地从电影里看出陆以圳倾注在他本人身上所有的感情,知道这部作品的导演在不经意间暴露了他所有的隐私。
  而终于,陆以圳这个行云流水般的长镜头宣告结束。
  容庭得以松一口气,彻底将情绪从电影里分离出来,认真去审视这部作品。
  他依旧记得,这是陆以圳磨了整整一天才拍完的一条长镜头……人数越多,场面越大,一个贯穿始终的镜头就越难控制,既要保证所有演员都能按照脚本出演,一个人细微的错误就会导致整个镜头推翻重来;除此以外,导演还要保证复杂的镜头运动轨道不将剧组道具、成员摄入画面之内,以免露陷……这条堪称宏大的长镜头,对于剧组里每一个成员都是莫大的挑战。
  就连容庭当时都没想到,这个镜头最终竟然被陆以圳用作了整部电影的开场镜头。但毋庸置疑,这样的设计着实令人惊艳。近乎炫技般的场面调度,势必会将观众的注意力死死地抓在导演掌心,没有人舍得从这样炫目的色彩中挪开眼球。
  很快,慕生登上舞台,一时间,满堂喝彩。
  贵妇们摇着扇儿,金枝玉叶的小姐们以帕掩口,发出阵阵惊呼,时髦的年轻太太咯咯笑着,老少爷们争相叫好——
  这是慕生极出名的一出戏,《生死恨》。他饰演其中一个被金兵所俘虏的士子程鹏举,俊俏的儿郎扮相,正是无数闺中少女所歆慕的对象。
  然而,就在观众仰视的眼神中,戏台上,慕生却仿佛面有恍惚,他望着人群,慢慢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他和这个舞台曾经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画面淡出,声音渐弱。
  “少爷!少爷!快些着个!太太等着您哪!”伴随老妈子一声带着粗喘的催唤,电影重启了一个新的时空。
  就如同乳母粗哑低沉的声音,整个画面的色调显现出与之前格格不入的灰暗。
  导演似乎早已料到,这样毫无征兆地剪接或许会为观影经验不够丰富的一些观众带来疑惑,接下来的镜头,立刻向观众解释明白当下是怎样的一副情境。
  是一个侧对镜子的取景,画面里由远及近出现了少年慕生的面孔。
  支起的菱花扇窗里透进一片灿烂的光芒,镜子里的少年慕生面向清俊。虽然同样是由容庭来饰演,但,那份清澈的没有任何故事的双瞳,毫无层次的眉峰,微微扬起的下颌,都昭示着他与故事开篇时全然不同的年龄与心境。
  在这整个画面里,镜子以外的现实世界,都因为处在房间内部而显得灰暗沉闷,唯有镜子,反射出明亮的光线,镜子里所框住的慕生,更是在丫鬟的侍候下穿上了一袭玉色的袍子,整个人仿若谪仙。而所谓“水月镜花一场空”,镜子里的世界是虚幻。当镜头调转,拍到现实中的慕生时,有丫鬟上前为他添了一件绸料看起来灰扑扑的罩甲。
  整个画面都随之彻底暗淡下来。
  阴蒙蒙的房间里,三四个丫鬟簇拥着慕生一个,有的跪在地上给他整理袍角,有的弯着腰为他整理袖口,慕生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哪怕他想要自己整理下衣襟,常年侍候在他母亲身边的老妈子,都会喝止住他,命令丫鬟代为行事。这些丫鬟们穿着藏青的棉布旗装,黑布鞋,及腰的乌发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垂在脑后,青布带束成结,没有一丝多余的头发飘在辫子外面。她们完全没有自己的心智一般,明明还在十六七岁花样的年纪里,却个个不苟言笑,如她们所穿戴那般古板严谨。
  和开篇一样,此刻的慕生一样是沉默的,然而,他当下的沉默更像是一种消极反抗,老妈子聒噪的催促让他颇不耐烦,但或许是因为礼教,又或许是出于对老人的尊重,慕生终究没有说什么。
  特写镜头依次晃过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蠕动的喉结,还有隐藏在袍衫下拢成拳的手指……而每一个镜头,无不将容庭最性感的一面捕捉出来,眼神的深邃,喉结的强烈性征,还有关节分明的指骨,就连容庭自己都惊讶于这些他自己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原来他在陆以圳眼里是这个样子的,原来他爱着他这个样子。
  每一个镜头所暴露出来陆以圳的所思所想,都让容庭罕见地感到一阵飘飘然。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对陆以圳也会有这样的吸引力,很少在情事里掌握主动的陆以圳,原来并不是对他无动于衷。
  这个认知让容庭对身体很快热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在陆以圳接连一串特写镜头以后,正常观众应该完全陷入与主人公一样的情绪里。
  他们应该感到……煎熬。
  恰到好处调动起观众的情绪,吝啬的剪辑师终于开始推动场景变幻,情节进展。
  这是慕生母亲的四十大寿。
  在与宾客寒暄的几个简短的对话里,陆以圳迅速地交代了慕生真正的出身。
  他是家中的承嗣子,被整个家族寄托了巨大的希望,可是,即便身为男性,他依然活在礼教的束缚里,父母长辈的重压,旁支兄弟姊妹的艳羡或仇视,镇日里被种种琐事扰的不得安宁,而一切的痛苦,都在母亲的四十大寿上被放大千百倍的爆发出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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