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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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芳道:“姑奶奶,你十五了,不小了,这等事情,还好等的么?遇上了就说了,合适不合适的,合适的,我们好早给你备嫁妆,不合适,早寻下一个。”
  瑶芳道:“我不想嫁人,我就想学道。”
  韩燕娘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好好的姑娘,学的什么道?你要不喜欢姜二郎,我就去给你拒了,你喜欢谁,咱们掂量掂量,只要你不是要到宫里做娘娘,旁的事儿,咱们总能尽力一试的。”
  瑶芳像吞了颗生鸡蛋:“谁要进宫了?”
  丽芳小心地问:“听你这口气,是心里有人了?谁呀?”
  “谁都没有!”瑶芳愤怒得要命,“我就是不想嫁人。”
  韩燕娘与丽芳面面相觑,实是极少见她动怒,不明白她如今怒从何来,韩燕娘道:“那你好好想想。”丽芳道:“对,反正姜二郎已经叫我打发走了,又不急着回话。你慢慢想。”
  “阿姐,我真……你怎么又说到他了呢?”
  丽芳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呢?容七郎?”
  瑶芳道:“没有!”
  “那就没有少年进士了,以后再有,咱们也未必抢得过,我是运气好,遇着你姐夫没发迹的时候了。不是容七郎这样的,你要嫁了别一个,罗家的奶奶们就是前车之辙,你要跟二奶奶似的四处撞木钟?还有一样,旁的不说,你看咱们家。阿公过世后,阿婆带着爹隐居乡下,富裕也是富裕了,对这人事场上两眼一抹黑!到现在好些事儿爹都不明白!俊哥还得从头摸索着来。两代翻不了身!有些地方,打死都不能退出来。退时容易,再想回来就难了。你可想明白了。”
  韩燕娘见瑶芳面色越发不对,扯着丽芳走了:“你叫她自己想。”
  瑶芳怔怔坐在窗前,面前茶水被青竹换了三次,还是没动。终于,眨眨眼睛,涩声道:“别换了,跟我去寻先生。”如今的心情,只能跟张先生说。
  比如“我顶着十五岁的壳子,心却已经老了,做不来十五岁的事了。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第83章 贺御史上疏
  张先生认为,自己的精彩人生,源自一次对养老地点的选择,从此不但没能颐养天年,反而累成一条老狗。有操不完的心,愁不完的事儿,惹不完的气。午夜梦回,常恨自己手贱,忆及平生,哀叹世事无常。勉强算是拦住了楚王谋反,万没想到楚王成擒,还有流寇作乱,搞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为国为民做出一点了贡献。
  好在老先生的心态很好,颇有自知之明,保住了湘州,便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朝廷召回贺敬文,他也顺势跟着回来。贺敬文虽是迂腐,良心却很不坏,哪怕做御史不需要什么师爷了,还是坚持了最初的那份聘请西席的约定,决议养他到死,连身后事都给他办了。并且同意,如果张先生死了,还会将其运回家乡安葬。
  眼见得贺成章成家立业,贺敬文也到了他该呆的地方,张老先生便安心在贺家养起了老来。本以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哪料现又兼了这么一份听人说心事的差?还是听这家里最要命的人说心事!张先生永远忘不了,自己在贺家这个坑里越掉越深,全是因为眼前这看起来不过及笄的“小姑娘”。
  寻常小姑娘的心事很好懂,纵然是张老先生这样的老人家,也知道她们通常比较关心的几样事儿:容貌、衣裳、首饰、嫁妆、诰如意郎君……有点情怀的,对琴棋书画偏好一点,没什么灵气的或许会喜欢女工厨艺。当然,大部分女孩子还有一个爱好,喜欢聊天。到了他的小女学生这里,以上统统都不算事儿,人家开始思考人生了。
  张先生丢下写了一半的《湘州平逆录》,看着瑶芳娉娉袅袅地踩进门,行了礼,才笑问一句:“小娘子今日倒有闲过来。”贺成章婚期越发近了,他得趁着被关翰林院里学三年之前的这个假期把媳妇儿娶进门。贺家上下忙得跟什么似的。
  瑶芳轻飘飘地露出一个笑来:“有些话,大约也只能对先生说了。”
  张先生蓦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不及发问,瑶芳就丢下一句:“我顶着十五岁的壳子,心却已经老了,做不来十五岁的事了。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张先生呆立当场。打死他也想不到瑶芳会来这么一句。在他看来,瑶芳一直很神秘,打小做事却很有章法。除了她脑子里的那部分“先知的秘密”,没什么需要人担心的。张先生以为,她已经将未来都计划好了,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再担心了。以贺家现在的势头,也确实不需要担心什么。万万想不到,最危险的东西在她的脑子里——她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张先生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你一点儿也不奇怪”?明显瞒不过聪明人。说“你确实很奇怪”?这不火上浇油么?
  好在瑶芳也不是非得要他拿主意,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烦恼:“有为难的事儿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只管想办法应付,倒还不觉得。一闲下来,居然四顾茫然了。我接下来,还能做什么呢?做什么都不如现在这般自在。像我这样的,还能像个正常姑娘似的嫁人么?看谁都跟我儿子一般大。”
  张先生想,这可真是实话,我就没见几个过出了门子能比在娘家过得还好的女人。
  “都说女人一辈子要投两回胎,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想再投第二回了。人好不好的不说,我累了,不想再操这份儿心了。没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这么操心了。再者,我现在看哪个年轻后生都是晚辈儿,我下不去手。年长的,我爹娘就不乐意不说,我也不意。”
  上辈子的时候,元和帝身后一摊子的人伺候着,算是男人里干净整洁的了,依旧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各种细节。身上的气味,檀香都盖不住,面上常冒油光、腹部鼓得像怀孕五个月。脑袋凑过来,唇上的胡须戳得人心烦。这还是有人时时打理,他自己还十分注意形象的皇帝。换一个人,能比他强的也不多。何苦再为难自己呢?
  张先生就听瑶芳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最后自言自语了一个结论:“不晓得能不能弄到一张度牒?”
  张先生忙说:“万万不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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