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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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叁)
  两人安静地听着他的话,都没开口打断。
  周吟越听他说,心里就越是阴沉沉的,几乎要被怨恨占满。为什么人生总是遗憾众多,如果她能参与他的青春,她要是在场该多好,那么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保护他,奔向他。
  她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心酸和痛处,她不知那么小的简淮川是有什么样的勇气,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那么勇敢地挡下了那把刀。可她的心碎了,她那么在乎的人,怎么能被别人那么对待。
  他们妄想将少年的自尊全然磨碎,他们用匕首划破他的手臂,刺伤他的后背、痛打他的双膝。殊不知傲气如他,怎会为那叁言两语,为那不断渗出的血而下跪。
  少年绝不为欺凌者低头,他要勇敢地抗拒世上的一切不公平。
  他们高高在上地向他施舍着那点可怜的善意,在昏暗无光的日子里为他点起一盏烛光,却又在他以为那是希望时将它彻底毁掉。他们粗鲁又无理,他们傲慢地仰着头颅冲他叫喊:看啊,你是个异类,唯有你,不合群,你该被所有人排挤,你该永远被踩在脚底不得翻身。
  他不仅不会跪,他还要将鲜血洒满一地,他豁出命地挨了一顿痛打,领着他想保护的人,一同逃出了野兽的爪牙。
  从此世上多了两只猛虎和孤狼,以最血腥的方式护着彼此。
  “后来啊,我们都走了,不敢留在上海了,因为只要我们在,就一直会有人骂我们。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骂我是走狗是帮凶,我也该死我也不要脸。那时候也小,还上小学,确实,大家是都不懂事,可是小孩的恶意最他妈深了。懂得用刀片去划人,用火机去烧人,掀小姑娘的裙子,扯那些因为文静而被叫成娘娘腔的男孩的裤子。怎么,难道因为事情小,他们犯的错就都不是错了吗?”
  “主要是我们两边家庭不想把事情闹大,那时候简家事业也刚刚起步,我爸也忙,就直接把我俩送到英国了。简淮川的爸妈也跑到英国,怕他受人欺负,又怕在国内连累他,就都走了。也不是惹不起那群人,而是我真不想待了,就算我俩报了仇成了校霸又怎么样,他们又不是打心底接纳我们,指不定背后还怎么说呢。不如直接出国,到了国外谁搭理你呀,要不是因为公司事情,我才懒得回国被这群人指指点点,被他们骂我是帮凶,真操了。”
  陈知屿说了很多,却都没说到重点上,他心里压的事太多了,得抽根烟发泄发泄。他夹着根烟点燃,猛吸了两口,吐着烟圈说:“知道他爸是杀人犯是吧,……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姑姑姑父是一对异父异母的兄妹,我姑姑的妈当初带着她改嫁,嫁到了简家。当初简家比现在更辉煌,谁都想攀关系,根本不像现在这样人人喊打。知道为什么查不到简家的背景吗?因为我家了不起,背靠政府,罩着他了。我真他妈看不下去了,我不想他回国还被那群人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淮川的爷爷吧,说句实在的,年轻的时候比我爷爷都厉害,但是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姑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把她送到她继父的床,他还录着她被……强暴的视频……,后来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了,但其实……真的是姑姑杀的人,我爸那时候也在场,他出庭作证了。可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姑父扛下一切,进了监牢。后来我爸找了那个法医,是被买通的,真的……是姑姑杀的人。”
  陈知屿说完吐出一阵白雾,他微眯着眼靠在椅上,又吞了两口酒。将藏在心里的话说明白了,他觉得特解脱。
  周吟两眼都是空的,她不敢想象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有这样凄惨的身世。难怪他不愿别人提起他的过往,是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啊,他不想别人去揭开他父母的伤疤。可他有这样的父母,应该骄傲的才对。正是因为有这样善良叁观正的父母,他才能长成现在这样如光夺目的人呀。
  她的泪淋湿地面,她扯着嘴角干笑。周吟心里像缺了一块似的,怎么都不完整,怎么都填不满。她要如何才能弥补这样的错误,那么残忍地将他的疤痕揭开,真能复原吗?能完好如初吗?她甚至不敢奢求原谅,她只求能将对他的伤害减到最小最小。
  那么好的简淮川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呢?难怪当初他会那么避着她啊,原来都是因为他的家世他的经历导致他不敢接触陌生人。可他依然是那个会为朋友挡刀打架收拾烂摊子,会低着头为她擦药喝姜汤抱着她入睡的简淮川。他有好多好多不能开口的原因吧,他或许也在试探她呢,试探她是否可信。
  可他无法真正敞开心扉。
  周吟很想抱抱他,告诉他什么都好,他在就好,他是简淮川就好。去他妈的杀人犯,她才不在乎。简淮川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大的大英雄,她要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不要怕,我来了,没有任何人会骂你了。
  她起初是见色起意,可之后却是一次次载在他的温柔漩涡里,是他引她沦陷的,她却甘之如始。
  他的温柔才是最强力的武器,是他抵抗世界的武器。
  (四十四)
  周凌昕不愿再听下去,他迈开腿往外跑,没几秒就跑出了他们的视线内。
  周吟被他制造的噪音惊得回了神,她刚想跟上去,却脚滑摔了一跤。陈知屿走上前将她扶起,“没事吧,我让我司机送你回去吧,我去找凌昕。”
  “好,你先去找他,我自己会处理的,不用管我。”
  “行,我待会把我司机喊来接你,你有事打我电话啊。”陈知屿拿起桌面的外套,推开门闯了出去。
  周凌昕如同幽灵一般游走在大街,走过灯火通明的北京城的每一处街道,冒着热气的街边摊飘出荤香和缕缕薄雾,萦绕在他的鼻尖不愿走。
  他回想起刚才陈知屿所说的那些话,心里特别虚。他觉得自己特不是个东西,他算什么男人?先是不明真相地指责他父亲的错误,还对他恶语相向,逼着他在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去道歉,他逼着一个身怀傲气的人,向现实折腰。他都做了什么,他怎么能冤枉简淮川……他光想着自己痛快了,却忘了简淮川会有多难受。他该忍着多大的气,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那个歉啊。
  他大概很恨自己吧,周凌昕这么想着。
  周凌昕挥手想叫辆车,他想亲自向简淮川道歉,告诉他有多么愧疚,有多么蠢,才会这么怪罪于他。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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