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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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会儿,像是想起好笑的事一样,他忽然失笑,一边笑,一边摇起了头,“为什么对刘小姐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最后都能说出口,甚至是想到那样对她说的情景,都会微笑起来,而对着您,连最简单的阐明都这么艰难呢?”
  “是因为曾对您有怨恨,有要求的关系吗,对刘小姐,我从没有过要求,从她进入我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带给我的,全是力量与光明,但……您不是,当我失落的时候、怨恨的时候、惧怕的时候,我会想,您在哪里,我会怨恨您的缺席——虽然,现在想想,这并不合理,因为我也从没有对您求助。”
  老先生的眼神,再一次回到了他身上,他的双眼忽然间显得浑浊而苍老,像是时间冲击过的鹅卵石,充满了疲倦,那张威严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竟然无法坦然直视眼前的青年。
  “我知道,这心结,是一体两面,您心里,也一样对当时没能及时出现感到愧疚,所以,您想把股份给我,所以,您想要让我去看医生,您的每一次操纵,其实都是歉意的安排,您想要让我好转,也想要证明,您的鼓励和想望,还能影响到我……我没有和任何人谈过,但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您,我会在想,这些所有急切的手段背后,其实您想要的,其实只是来自我的一句谅解吧。”
  “您想要知道,我还把您当成我的祖父,而不是和父亲那样,虽然还有父子的名义,但……”
  青年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又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这笑容放松又坦然,就像是湖面上吹过的垂柳——今天第一次,他没有丝毫紧张地捉住了祖父的首视线。
  “祖父,其实,我早就已经不怪您了。”他说,轻松地,带着笑意地,“我陷入过低谷,但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在变好,我有了刘小姐……”
  他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上染上淡淡的红晕,眼神也闪过了祖父诧异的脸,望向脚尖,“刘小姐也有了我……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未来充满了这么多希望。虽然还有些阴影,但我有很强大的信心,我觉得,只要我们一起,什么都可以度过。”
  “其实,即使没有这张声明,我也想来看看您,把这些消息都告诉您知道。我想,您会为我开心的。刘小姐说,沟通就是希望的开始,我想,是不是因为我的紧张和怯懦,让这希望来得太晚了些?”
  “不论如何,今天总是好过明天,所以,我来了,鼓起勇气告诉您……我不怪您,我现在很好,您就当……亏欠我的,已经被您这段时间来的配合弥补回来了吧。”他说,吐出一口还有些紧张的气,强行卖可爱地给老先生竖个大拇指,“您真是神队友,祖父,没有您的话,我追不上她。”
  老先生依然望着孙子,不说话,就像是不敢相信眼前坐着的,真的是自己那个抑郁又自闭的孙辈,他的手有微微的颤抖,这颤抖缓缓扩散到全身,要开腔说话前,他闭了闭眼,硬生生地把所有的哽咽都咽了回去。
  孙子望着他,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不再犹豫,伸出手自然地握住祖父。“祖父,收回股份吧,我不需要它了。”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想为我照顾好全部,因为在您心里,我还很弱小。也因为,您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来为家里的所有人做决定。父亲、二叔、三叔……您的所有子女,都没有比您更出色,他们都无法让您满意。”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问题所在吧,父亲的自我太庞大,生活在阴影中,他们很难不出现扭曲,也许这一辈子,他们都没有真正长大。但我不一样。”
  “已经长大了,我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大到有了自己的选择——我知道,您的选择很好,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已经大到足以对长辈的做法指手画脚,提出自己的意见了。”
  “比如说,我觉得您每天都一个人坐在这看风景,不嫌烦吗?我想我会经常回来看你,我们可以在湖边散散步,聊聊天……我想,您也可以多交几个朋友,甚至是和我们一起去国外小住。既然您已经决定彻底退休,把股权转移了,集团也不是那么离不开您了吧?”
  “我想……我有很多想法,我想要从您手里把主导的棒子接过来了,我想,我的那份股权可以转移给父亲,我知道他毕竟是您的长子,您还是想要长幼有序。而我也早已经对他的漠视无所谓了,我想他不喜欢我,多少也是因为他的婚姻,是您安排的结果。我有很多很多的想法,不知道您是否能接受,您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滨海是您心血的结晶,但对我来说,只是我成长的背景,我的未来,自有天地,并不需要滨海的荫庇参杂其中。祖父,您能接受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离巢的事实了吗?”
  湖畔的长椅,再度沉默了下来,青年抛出那个问题之后便不再做声,给祖父留出足够时间考虑,他的唇边还挂着微笑,看来对即将到来的答复并不紧张。深邃的眉眼,萦绕的不再是忧郁与黯然,而是淡淡的自信,不嚣张,但却根深蒂固、难以动摇。他的肩膀舒展,长腿自然地搭在一起,闲适自在地望着湖面,他看上去——看上去是那么快乐的年轻人,正在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里,享受着这一年中最美好的景色。千亿财产的归属,就像是一片浮萍,对他来说,是真的并不足以惊动眉头。
  老爷子的眼神,久久才收回去,他垂低眼,看向手中沉重的拐杖。
  这拐杖,伴他多年,每一次出场,顿地声都可先声夺人,是权威的象征,但也提醒着他的老迈。对滨海的股份搞风搞雨,除了不放心就此把自己的毕生事业交给后辈,还想最后再试一试,其实也不无刺激第三代的意思——老两代的人生,都被滨海限制,再高,也无非就是这个高度,第三代呢?对他的凌迫,就没人想要试着突破祖辈留下的藩篱吗?
  没想到,最后站出来的,还是这匹从来都格格不入的黑羊,自己最担心的孙子,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缓缓松开手,将这富丽堂皇的拐杖,搁到了椅子一侧。
  “其实,说话也不是那么难吧?”他说,从开始到现在,终于打破了无言的自我约束,开口说话。“你现在,不就说得很好吗?——到底是,‘雏凤清于老凤声’。”
  孙子一愣,旋即,整张脸被点亮,他站起来高举双手,对着湖面欢呼一声,声音嘹亮,充满活力。
  老先生靠到椅背上,笑看年轻人撒野——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长大了。”他轻声地自言自语。
  乘着孙子背向自己,他的唇角迅速地泄漏一丝笑意,但在任何人发现之前,很快被收了回去。——他按了按衣兜,摸到了手机的轮廓:一会要记得吩咐一下,把以前在美国买的那几套别墅,都清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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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过了湖面,吹过树梢,吹过一栋栋房顶,吹到了停车场里的奔驰车上,吹乱了刘瑕额前的碎发——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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