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年冬 第5节(3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风冷彻骨,难凉一腔热血。
  宋茉离开这片黑土地倒不是“出走”,她更像是重新为自己寻一份安静的棺椁。
  在北京工作的时候,晚上一块儿喝酒,有葫芦岛的老乡开玩笑,说什么“除了东北,你在哪儿都能见到东北人”。玩笑归玩笑,话语不算假。
  无论是上班,还是出去玩,吃饭喝酒,经常能听到熟悉乡音。旁人倒还好,宋茉每每听到,总能朦胧记起,前十七年生命里,窗外叫卖的小贩——
  “黏糕——打糕——豆面卷——”
  “苞米——夜忽黏苞米——”
  “夜忽大棒滴黏苞米了啊——”
  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网上地域黑经常南北混战,谁还记得东三省才是新中国的长子,钢筋水泥做筋骨,血管里淌的是汩汩石油,黑土地承载肌肉。
  旁人都说东北寒冷,可宋茉就爱这里的空气,凉飕飕,冷飕飕,清新,冷冽,深深吸一口气,能透彻到好像能将人的肺洗个干干净净。
  但她离开得太久了,久到忘记家多冷,直到昨天,才重新给自己买了厚厚的、一直包到脚踝的羽绒服。
  傍晚又下了小雪,好在不算太大,杨嘉北敲开宋茉门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拎着装羽绒服的袋子了。听杨嘉北说外面下雪,愣了下。
  “先去吃个饭吧,”杨嘉北说,“下着雪拎东西不方便,先吃,吃完再说。”
  宋茉说:“不如直接放你车里。”
  “算了,”杨嘉北否决,“这边停车位满了,我停得挺远。等会我送你上来,再拿走也不晚。”
  好吧。
  宋茉默默地将衣服放回去。
  吃饭的地方也很近,没走多远。北方人见惯了下雪,除非大到不行,一般不会打伞。行道树和店铺上吊挂的冰溜子早被清理干净了,明晃晃地亮着灯,映照着蓬松厚实的一层雪。走路的时候,踩雪是最不滑的,需要留意的,反而是那些混了雪水的地方,尤其是方正的砖上面,雪半化半不化的,一结冰,滑到能甩飞人的天灵盖。
  宋茉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地方,跟着杨嘉北身后,看着他轻车熟路进了餐馆。多年不来,重归故乡,她在这里倒像是个客人,熟悉的地方渐渐荒废败落了,新的店铺一个个开张,好似这冷冽干净的空气,洗清她的肺,也洗干净她的记忆。
  都说东北菜和东北人的性格一样,敞亮,直白,菜名也不搞花里胡哨那一套,分量足,浓烈丰富。杨嘉北一如既往地胃口大,锅包肉、炝拌三丝、牛肉炒笋丝,再来个炸鲜蘑。宋茉原本胃口不佳,看他吃,自己拿热水烫过的筷子,却也一点点吃了下去。
  俩人聊不了太多,时间好像将眼前人也变得陌生。宋茉有些不习惯杨嘉北的冷淡,不过她也清楚。
  毕竟,当时忽然提分手、一走了之的人是她。
  现在杨嘉北还能如照顾邻家妹妹般待她,已经很好。
  宋茉点了哈尔滨啤酒,杨嘉北没拦,默不作声看着她喝。喝到半截,宋茉还问他,要不要试试?
  杨嘉北摇头拒绝:“我开了车。”
  宋茉哦一声,低头继续喝。
  “听说你辞职了,”杨嘉北终于说,“想换份工作?”
  宋茉仍旧低着头:“……还没想好。”
  杨嘉北说:“在家打算住几天?”
  “就这两天吧,”宋茉说,“想去大连转转,见见同学。”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