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年冬 第19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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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大兴安岭的雪越来越薄。
  就像曾经被大肆砍伐的山林。
  就像源源不断,从东北运走的石油、黑土、钢铁。
  以前的东北供应着几乎占据全国三分之一的钢铁,五分之二的石油。最先发展重工业的也是东北,又还将自己一些汽车产业和钢铁产业拆分、输送给南方,帮助它们建起自己的工厂。
  比如东风汽车,比如攀枝花钢铁基地。
  石油、煤炭、木材、粮食、机械……都调配、低价输送到其他地区。
  哈尔滨工业大学,将航空系送给清华,将火箭导弹送给西北工业大学。
  工业发展总要有一定代价,森林,水源,空气。黑土地从不言语,它任人索取,哺育幼弟,伤口疮疤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它从不言语。
  共和长子,总要多负担一些责任,来照顾下面同样孱弱的弟弟妹妹们。
  后来它老了,没有力气了,血管里的石油不再蓬勃,筋骨的钢铁水泥渐渐废弃,肌肉的黑土地被人一块块偷出去卖,越来越薄,越来越薄……
  它老了。
  留不住那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女了。
  夜晚的小烧烤摊上,一个老乡剥了毛豆,弹掉裤筒蹦上的花生壳,习以为常地告诉宋茉,他找工作被拒了。
  因为老板不要东北人。
  宋茉捂着胳膊,那衣袖下旧伤叠新痕,夏天也要穿长袖。
  杨嘉北说:“以前急着发展,没怎么保护好自然条件。”
  宋茉点头:“我知道,我学过。”
  课本上会讲,因为早起法制不健全,因为对自然重视度不够,因为一些部门片面而盲目地追求经济效益……这些都是课本上的东西。
  还有课本之外的。
  宋茉坐在沙发上,握着那瓶矿泉水,认真开口:“我有没有讲过,我在北京干过一段时间炸鸡店的兼职?”
  杨嘉北摇头:“没有。”
  “我那时候不是跟我妈走了吗?”宋茉低头,“其实,那个时候,我想死的。”
  杨嘉北的脸骤然失去血色,他抬手,沉默不语,想要去触碰宋茉的头发、脸,他想要抱一抱宋茉,但又犹豫、迟疑,不能继续。
  宋茉在他犹豫的一秒钟用力抱住他,她搂住杨嘉北的脖颈,脸贴在他温热的肩膀、耳朵。她像一只快要冻僵的夜蛾,小心而谨慎地依靠着小小的玻璃灯罩。
  她只想要一点能够温暖落霜翅膀的温度。
  不想扑灭他炙热的火。
  “我不想死在你面前,我不想让你难过,”宋茉说,“杨嘉北,我——”
  她声音哽住,好久,好久,才继续说:“我那时候想,要是我跟我妈走了,然后死掉,你只会觉得我是一个遗憾的前女友。”
  “总要比,’我的女友’死掉了更好,”宋茉缓慢地说,“但我妈救下了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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