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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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擎启动声终是打破了沉默,聂羽峥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说说你观察的结果。”
  “……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一再跟我们强调她的同学或者朋友之中出了那么多有钱有权之人,无非想拐弯抹角告诉我们她的人际圈多么高贵,想让我们高看她一眼,然而又一遍一遍重复说自己遭遇丈夫出轨、女儿冷落等事件,放低姿态来博取同情,内心虚荣与自卑交织。她的倾诉欲特别强,面对我们两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能说上几个小时,这种倾诉欲恐怕已经常人的范围,这又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一件事——生活中,她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几乎没人愿意与她多说一句话,她的倾诉欲受到压抑,只要找到机会,就说个没完。”
  祝瑾年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的同时,又把自己在邹英家看到的一些细节过了一遍,才接着说:“刚进门时,她下意识想让我们换拖鞋,打开鞋柜一时没找到,才让我们直接进来。我看到鞋柜里除了她的几双鞋子外,连一双室内拖鞋都没有。一次性纸杯——想必你也注意到了,她挺费劲才找出来。她家收拾得还算整洁,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连两三个杯子都不愿意洗的懒婆娘,为什么不拿普通杯子给我们倒水,而要费那些劲找纸杯?最大的可能就是普通杯子因为根本没什么机会用,所以被她收进了比纸杯还难找的什么地方。这一切都说明她家几乎不来客人,因此没有必要准备空余拖鞋和几个用于待客的杯子。我能理解没人愿意上她家做客的原因,反正,我不会再去听她演讲第二次。”
  说罢,她又揉揉太阳穴,也不知是不是听了太多抱怨的缘故,头隐隐有点疼,腰也发酸。
  聂羽峥目不转睛望着前方的道路,“恐怕任何人在邹英面前都会变得寡言,乔怡潼也不例外。从小,她就默默地接受了邹英对她施加的负面影响,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受到暗示的人,何况是这样日积月累的喋喋不休。她开始把老乔的出走、邹英的孤苦往自己身上揽,渐渐放大到将别人的错误或者不好的遭遇和自己的言行划等号。”
  听他这么说,祝瑾年故意借题发挥、话中有话又非常刻薄地说:“一个背叛家庭搞婚外恋的男人造就了这个畸形的家庭。不明白有些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发达之后好像非得外面找个小的才能显得自己多能耐。在出轨时就不能想想后果?会不会让老婆痛不欲生?难道为了一时之快,就要让别人承担痛苦?这种人一定会遭到报应,你说是不是?”
  聂羽峥久久没有回答,祝瑾年觉得,再怎么迟钝的人也应该听得出来,何况是他。自己肯定成功地刺中他了,希望他明白她的决心,有所收敛,退一万步说,他可以搞婚外恋,但别来找她。
  谁知,人家聂羽峥只不过把她的这些话当成是听一下午怨妇碎语的抱怨罢了。
  碍于他毕竟是顶头上司,并不想放弃荒漠甘泉这份好工作的祝瑾年还不想马上跟他撕破脸皮,她一直隐忍着、用暗示和反讽提醒聂羽峥的原因也大多源于此。她舒了一口气,转移话题:“乔怡潼来咨询时完全隐瞒了欣雪的事,也不知是真把自己忽悠忘记了,还是故意骗我。还有医院的事,她不肯说自己是因为割腕而在鹏市住院,非说自己是在凉肃入院检查脑部的。”
  说起这个,祝瑾年有点不高兴,来访者无法对咨询师坦诚,就是互相浪费时间。
  聂羽峥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情绪,平静地说:“我之前以为,乔怡潼割腕是留下案底后不久发生的事,今天却得知她去鹏市后才自杀,这个时间点,恰好跟叶欣雪吸毒过量导致死亡的时间对上了。或许,让她大受刺激的不是卓磊的犯罪行为、自己受到的议论等,而是欣雪的死。她对欣雪这个好友的情感比我们想象得复杂,因为经常被邹英、同学们拿来比较,除了羡慕、嫉妒外,还有一点点出于钦慕的下意识模仿。”
  “模仿?你说乔怡潼主动模仿叶欣雪?”
  “暗暗观察,悄悄模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她能轻易将自己伪装成叶欣雪的样子?难道真像某人说的那样,灵魂穿越?”
  祝瑾年不以为然,“我还是想不通。”
  他微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见他又开始引经据典,祝瑾年不禁翻个白眼。
  “你和兰洁斐是好朋友,但是,让你立刻模仿她的言行,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伪装成她,恐怕你做不到,同理,让我装出王谦或者杜格致的样子,我也无能为力。”红灯,聂羽峥停车,转头看住她,目光灼灼,“很少人能做到对某人产生感情的下一秒就告白、产生怨恨的下一秒就动手伤人。我们看似忽然做出的某个决定、说出的某句听上去没经过思考的话,其实在潜意识里都经过了漫长的酝酿。”
  漫长的酝酿——他在暗示她什么?他怎么还敢暗示?
  祝瑾年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心理学专业出身的你,应该知道人的潜意识是多么强大和浩瀚,甚至不可思议。”聂羽峥接着说,“变成叶欣雪,她也必然经历了相当长的酝酿,才能以乔怡潼的身份,说出叶欣雪的声音、表现出叶欣雪的性格。我相信,自她俩相识开始,她的潜意识就开始对叶欣雪进行模仿,叶欣雪死讯一传来,她的模仿行为找到了突破口,爆炸一样从潜意识变成了直接行为,把她变成了‘欣雪’。”
  祝瑾年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无论那个一开始来咨询梦游的‘欣雪1’,还是打电话去电台说自己有失忆症的‘欣雪2’,其实都是同一个‘欣雪’?那……乔怡潼自己呢?她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了?!”
  聂羽峥的语气,透着一贯的自信,“欣雪1,欣雪2,你对她的称呼很有意思。而我,更愿意将她的不同状态称为‘被压抑的乔怡潼’和‘混乱的叶欣雪’。”
  “这……”祝瑾年愕然,来凉肃不过三天,她完全被扑朔迷离的乔怡潼给搞懵了。
  聂羽峥的眼睛忽然似鹰般锐利,在重重迷雾中,抽丝剥茧地找出一条隐线,“叶欣雪,一个发育不完全的次人格;乔怡潼,一个主动隐退的主人格。”
  “双重人格!”最初的猜想获得了肯定,祝瑾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不好意思,具体来说,是一个尚不成熟的双重人格。如果这是一道考题,你的答案还是只能得一半分数。”聂羽峥像戏弄她一般,狡猾地笑道,然后解释:“乔怡潼的心理测试结果显示,她富于幻想,极容易接受暗示,具有癔症个性。再者,我发现她的体检报告也有问题。一些常规的血液、尿液报告都没有,正像邹英说的,乔怡潼做的是价格比较贵的sct颅脑和mra脑部加血管项目。其中的头颅ct和磁共振扫描结果并非她一开始说的‘没有问题’,反而,存在颞叶及基底节区局灶性病变,究竟是炎症还是神经系统细胞变性,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当时她居然没有做进一步检查,因此没有后续。只是,不知她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对我们隐瞒了此事。个性、病理——综合两者和她日常表现,她的癔症主要呈现的是分离性症状,双重人格和分离性遗忘正是具体表现之一。”
  那什么颞叶及基底节区局灶性病变,祝瑾年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能理解聂羽峥的话。乔怡潼没有刻意欺骗和隐瞒,她真的以叶欣雪的身份而来,带着并不完全的记忆和混乱的认知。
  “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去叶欣雪的父母那儿……”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祝瑾年不禁问,“马上回鹏市,我们问问乔怡潼是否愿意接受催眠,或许,我们可以找到隐藏的、真正的她?”
  聂羽峥慢慢摇了摇头,“去找叶欣雪的父母并不是为了问乔怡潼的事。”
  “那是为了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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