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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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专门腾出一条路让学生过节,树梢上挂着绯红的小灯笼,一盏又一盏接连下去,好看极了。叫卖声入耳,风铃、折扇、面具那些小商品的小摊前已是站满了人。结伴而走的少女们穿着鲜艳的和服,年轻娇艳的脸在树上粉樱的映衬下显得尤其美丽。
  百合子一身藕粉色碎花和服站在樱花树下摆弄着姿势,朝不远处画板后的青年再次催促问道:“诶,铃木君,你花了这么久,到底画好了没有啊?”
  铃木君手忙脚乱地上着色,嘴里忙不迭回答:“马上了!马上就好!”
  坐在湖旁石阶上的落旌见状,轻笑起来:“铃木君你都说了好几个马上了吧!”
  不远处的铃木哎呀了一声:“真的马上就好了!”
  高桥正彦坐在落旌的身旁,失笑:“我怎么有些不相信铃木的水平。”
  闻言,落旌轻笑:“其实……我也不太相信。”
  东风吹起两人的衣角,而高桥手撑在台阶上,他白褂内穿着浅色薄衫,从领口露出一个圆,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股阳光般懒洋洋的温柔
  “高桥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学医到底是为了什么?”三月里的微风吹过细碎的额发,落旌手支着下巴出神地望着阵阵漪澜的湖面,“有没有想过,医学真正的意义又是什么?”
  高桥的嘴角略微挂着笑:“当然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救死扶伤啊,这不是医生一直以来的信仰与准则吗?其实并不是每一个日本医生都会有着像石井教授那般的想法。”
  落旌笑起来,笑得明眸皓齿。她还以为在石井四郎煽动性的演讲下,所有人都会认为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天经地义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另一边的铃木君终于画完了,百合子兴冲冲地凑过去看……一张秀气的小脸彻底地垮下来。在两人没有忧愁的大脑嬉闹声里,落旌目光看向远方的天空,认真说道:“我也一直想要成为一个真正治病救人的医生。”
  那是很多年前,木槿树下的少年跟她认真描绘的未来。不合时宜的旧事让她对眼前的周遭毫无知觉,只觉得心上一道口子不轻易地就被人撕开了。虽是旧伤,可疤揭开后依然鲜血淋漓。
  高桥的目光落在落旌钴蓝色的发带上,青年的眼神带着些许岁月除尘的味道,而在东风携着樱花散落时,他抿了抿嘴叫,小声问道:“木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扇从里面锁上的门?门外的人进不来,而你,也出不去。”
  落旌没反应过来,回头时眼神干净:“嗯?高桥君你刚才说了什么?”然而高桥却被她的目光看得脸上烧起来,心脏跳得厉害,而手心里都是腻腻的汗。
  半响,高桥自己却蓦地笑了起来:“看我说了些什么胡话。”说罢,他拿起才买来的兔子面具覆在了自己的脸上,反手撑着身体看着东京三月里瓦蓝澄澈的天空。很多年后,当早已忘记了信仰与准则的高桥翻开了铃木那本厚重的日记本,便看到这样一段描述:
  那年桃花节,我帮百合子画像却一不小心画砸了。诶,少女那么漂亮,哪怕她发怒时也和樱花一样美。只是她的目光突然凝在了一个方向,而我随她看过去,只见木子眼神不解地看着高桥君,而带着兔子面具的高桥君看着天上,耳廓是红虾子的颜色。
  百合子轻声对我说,她突然很羡慕堂姐能得到这样一份真心。可我觉得她无需羡慕旁人,因为我的心早已经遗落在她身上。只不过当时我没能有勇气告诉她,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
  落旌疑惑地看着高桥的下巴,泛红的耳廓:“高桥君,你,没事吧?”
  兔面具下,高桥的声音里带了几丝紧张:“木子,最多还有两年我们就可以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了,你有没有想过等我们毕业了,会去哪里实习工作?”
  落旌一愣,高桥是第一个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人,但她忽略了他话里的我们。半响,少女双眼明亮,认真地看向远方,用力微笑:“我想回去,回中国去。”
  “回去?”高桥听到这样的答案一僵,他低下头时却不由得怔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目光可以这样坚定。
  青年怔怔地看着木子钴蓝色发带上粘着的樱花瓣,而她神情中的虔诚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向往。他喃喃着问道:“……回中国吗?可是,可是我听百合子说,木子你好像在中国并没有家?哦对不起,我越距了。”
  落旌微笑着,笑容干净而安然:“其实你说得没有错,我在中国没有家。”只是,那里有她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人。
  高桥刚想说什么补救一下,便见到百合子踩着木屐走过来,笑靥如花地拉着落旌,示意着手上的两张桃木牌:“诶,堂姐,今天可是桃花节,你不想穿和服,但总要陪我去挂桃木牌吧!这可是一年一次的节日,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落旌无奈地跟高桥打了个招呼,便被百合子拉走。樱花树下,落旌看着递过来的桃木牌,有些头疼:“百合子,你知道的,医者是不信鬼神的。”
  百合子捂住她的嘴,不依:“什么鬼神,这是女孩子的寄托,寄托自己对爱情的期盼。”她满心欢喜地捋着桃木牌上的流苏,随口道,“堂姐你今年多大了?”
  落旌随手拂过整齐摆在桌子上的簪花小笔:“我不是比你大一岁吗?难不成,你连你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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