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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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人已到了帐前,何太监忙转身亦步亦趋地上去迎,帐内外的人跪倒了一片。那人从前面厚重的雪帘子里走出来,行在宫灯的光影布出暖阵中,脚步并不快,每一步却都踩得很深,干燥的积雪发出擦擦擦碎响。
  是他把风雪残酷的寒意带入帐中的。
  而那人却似乎在想着什么,全然不觉这暖寒的交替。只在帐帘前略顿一步,由着何太监解下外头罩着那件披风。而后沉默地从王疏月身边走过,径直在帐中唯一一把圈椅上坐下来。
  人是松靠在椅背上,手却紧紧地握成拳,不重不轻地放压在王疏月才写完的那一张纸上。那人姿势其实有些颓丧,但又隐着一股灼人烈气。
  他没有叫起,所有人都只能继续跪着。帐中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除了他的呼吸声之外,就只剩下炉上烧滚的水,咕噜咕噜地沸响。
  他沉默地看着书架上无名的一角。唯一的灯盏把他的影子映到了王疏月面前的毡地上,王疏月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人被书案挡去了一大半,王疏月能看到的只有一阴沉的脸,他的嘴唇偏薄,下颚的线条如刀切剑割一般分明,汉人喜谈面向之说,王疏月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给这个人下一个‘煞气过重’的判语了。
  想着,她忙把头垂了下去。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谁都不敢去猜。
  所有人都只是心惊胆战地陪着他默着,不多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男人的哭声,哭声很远,细辨之下却能听得出来,是来自乾清宫的那处。
  王疏月跪在书案前,与那遥远的哭声一道传入耳中的,还有书案上纸张揉搓的声音,她抬眼看去,见将才还被那人压在拳下的那张纸,此时已经被他慢慢地捏进了掌中。看得她一阵心疼。
  “张得通!”
  他突然开了口,吓得帐内屏息跪着的人,肩膀一抖。立在他身旁太监忙应道:
  “奴才在。”
  他地手猛地松开,一把将书案上的文稿拂扬开。
  “传话给图善,让他去乾清宫,把灵前的那个人给朕绑过来!”
  张得通是总管太监,跟着皇帝很多年了,深知贺庞向来喜怒不露在面上,今夜这番怒不是做奴才能劝得住的。
  听旨出来,一面往乾清宫走,一面赶紧吩咐太监何庆道:“去南书房值房,看看王授文王大人在不在,要是在,赶紧把他老人家请过来。”
  何庆不明就里:“怎么了,我才瞧着王家府上的女人去值房给王大人送东西,这会儿……”
  “啧,我让你去就去,晚一步,要出大大的事。”
  张得通去传话不在,帐中的人就更成了惊弓鸟,谁也不敢动一下。
  皇帝算是把一直顶在胸口里的气顺出来一点,方觉得喉咙干疼,张得通不在,何庆也被张得通使出去了,他便不知冲着谁,随口使唤道:“倒茶。”
  帐中人全都听见了皇帝这句使唤,但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起来。
  皇帝还在想乾清宫的事,没人应他,他竟然也没发作,搓掐着那张几乎要被他碾成屑的纸,又沉默了下来。
  王疏月环顾四周,周遭的人都不是惯在御前伺候的,谁也没经手过茶水的事,加上皇帝又在气头上,人人都怕出头挨削。她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炉上的水壶,水倒是烧滚了,只是这帐中此时只有她惯喝的六安瓜片。
  如今内务府顾不上她,甚至连杯壶也是后来萍露去要来的那一套。跟着送来的茶也不是好茶。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强,总不好不好这么僵着。
  她想了想,还是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帐外,对立在外面的太监道:“去掌仪司寻一套杯壶来,你好生跟他们说,主子爷驾临了我这里,我不敢失礼,让他们用点心。”
  说完,撩帘帐进来,小心地绕过书架,抬手去取下茶罐放于案上的,又回身取水烫洗茶勺。
  皇帝并没有在意身旁这个女人,只当她是此处伺候的奴才。有那么几分胆识,若换作平时,他还肯赐她一眼。然而如今,那人还在乾清宫,说着着什么狗屁兄弟情义,什么君臣父子的大理,扶棺为大行皇帝痛哭不止,像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儿子,然而眼泪后面显出的却是一副哀极心死,要和他拼命的模样。
  第3章 踏云行(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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