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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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辛苦你了。”他千番酝酿,只道了这一句。
  虽然生产的过程比想象的还要顺利,确仍是一件十分耗费心力的事情,“万岁爷,”她枕着他的手心,“我累了,我想睡觉。”
  郁兮想象了无数次孩子临世的场景,她应该会狂喜会感动,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却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回到家后卸去了心头的负担,唯一的欲望就是彻底放松下来睡到天昏地暗。
  皇帝抚着她的眼尾,轻声哄慰道:“睡吧桓桓,朕陪着你。”
  那双眼帘渐渐低垂下去然后闭合了起来,皇帝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默默望着她不舍得移开视线,静下心回想,她是绥安三十年初入的宫,现在是兴佑二年初,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的时长,她陪他一起经历了父亲与兄长的相继离世,品味了许多无奈与取舍。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本质,挣扎着前进,又在前进中挣扎,就像他两个孩子出世时挥舞四肢时的样子,庆幸的是,他跟她都是幸存者,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很多时候是他在决定别人的命运,而不是被人操控。
  清风徐来,心潮迭起,大概这就是他们两人一路走来的历程,平顺却不平淡,真诚且又深挚。
  不知何时,郁兮好像是醒来了,又好像是在梦里,昏暗的灯火中,有婴儿的啼哭,还有短小四肢挣扎的影子,都被一个人圈在怀里,抱了个满怀,皇帝就着窗前的月光,来回悠悠踱着步子哄怀里的奶娃娃睡觉,不知敢在阿玛眼皮子底下撒泼的是哥哥还是妹妹。
  她望了好一阵子,都不忍心出声打扰,接着又是一阵困意席卷,再次沉睡过去。醒来后的日子变得充实忙碌了很多,奶妈的奶膀子,不断更换的尿褥子在漫长的岁月里占据了一小段的时间。
  哥哥妹妹两人刚出生时豆芽菜一般瘦溜溜的小指头慢慢长成了圆滚滚的模样,手心手背长得厚厚的,胖出了富贵涡。渐渐的那些凹陷又被岁月填平,藕节一样的胳膊腿也随着时间剥落了肥腴的外壳,抽长了骨头。
  京城有种说法,人去世后阴间派人来收尸的时候,双腿被黑白无常绑了索命绳,转世投胎,再世为人重新学走路的时候,要由族中兄长协助斩断这条绳索。
  这项差事皇帝交给了宗室中先帝堂兄老豫亲王家的孙子,子缨。子缨在王府排行第二,族中排行十一,爵至贝勒,宫里人都称呼他十一贝勒。
  十一贝勒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法很利落,拎着御膳房的切面刀,在子彦,苏予迈着小短腿尝试走路的时候,尾随其后,弯下腰用刀子在两个小人腿间象征性的划拉一下,这个仪式就算完成了。
  皇帝说他划拉得好,要赏他,随便他要什么,十一贝勒不知道该要什么,说等以后吧,让皇叔先赊着,然后跟宫里女眷们依次拜了个罗圈揖就离宫回家去了。
  子彦,苏予在很多事情上的成长都不分快慢,同一天学会走路,同一天学会开口说话,同一天学会拎勺执筷子。
  星霜荏苒,花木菀枯,转瞬之间,朔风落温风起,吹来了又一年的春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泬寥天高下,星光灿灿。
  承乾殿的廊间里有两只小小的身影,相互追逐嬉闹,远远望见院门处走进一人,都扯着嗓子吆喝,飞奔着迎上前去,“阿玛回来了!阿玛回来了!”
  皇后听见殿外的声响,也从殿里迎了出来,借着光火月明远望,皇帝掖起龙袍蹲下身,一把抱起格格,摸摸她的额头越走越近,身后紧赶慢赶的,还跟着一个孤零零的小尾巴。
  一行人走到门边,皇帝吻皇后的额头,苏予在阿玛怀里咯咯笑着说:“羞羞。”
  阿玛刮刮她的鼻头,带她跨入殿中,子彦抬起头看额娘,皇后蹲下身摆正他的领襟,捧了捧他的脸,拉起他的小手领他抬腿迈过门槛往里走。
  殿中已经摆好了晚膳,皇帝皇后落座后,阿哥格格也被扶上了坐椅,刚坐下身,苏予就撑着下巴问阿玛,“为什么阿玛今天回来的早?”
  那双眉眼,那只颌尖跟皇后一副样子,皇帝抄了一粒油炸花生米放进她的嘴里嚼,“因为这两日过节,阿玛衙门里不忙。”说着看向她头顶小小发髻里那根点翠镶料米珠孙猴头花,“这齐天大圣可真威风,囡囡从哪里得来的?”
  三岁的小姑娘就已经有了婉转的心智,苏予满口脆响,年幼略显稀疏的小小皓齿上沾满了花生油亮的红皮,“阿玛您猜?”
  皇帝故作沉思,“阿玛猜是昨天老祖宗送给你的生辰礼。”
  “不对,”苏予圆润的脸盘上挤出一对小酒窝,小孩子不懂得太多故弄玄虚的奥义,摇摇头,迫不及待就把答案说了出来:“老祖宗送我的是镯子,孙大圣是七叔送我的!七叔还说等明年过生辰,要送我鸽子呢!”
  皇帝摘掉她嘴角的碎渣,“七叔待我们囡囡可亲了,囡囡将来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七叔。”
  苏予还不太懂“孝敬”一词的含义,微微张着樱桃小嘴巴,懵懂又听话的点了点头,皇上回脸看向皇后,语气不忿的回避着道:“朕送的礼物也没听囡囡提起过,整日七叔长七叔短的,只记得她七叔的好。”
  郁兮为他夹了片笋,哭笑不得,“囡囡才多大?万岁爷现在就送她纸墨笔砚,她又怎能明白你的心意?小姑娘么,还是喜欢头花啊首饰之类的,就像你送我的那些,万岁爷要学会投其所好嘛。”
  皇帝无奈的抬眉认输,“行,那朕下回再试试吧。”正要夹菜,无意中瞥到了对面儿子的脸,父子两人的视线相交在了一起。
  宫里人都说子彦跟他像,不仅是样貌还有性格,那张脸稚气未脱,眉宇间的神色却比同龄人都要早熟,皇帝很欣慰,他是他的嫡长子,他这个身为人君的父亲总会不自觉对他带着一份重望的偏倚,为此相携的也是份外严格的态度。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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