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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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玄昱见她不肯吃,拿回碗,打开一个深蓝绒面的小盒子,里面嵌着一枚璀璨争光的戒指,豌豆大的粉钻光芒耀目。他唇角微扬,低声道:“我没有哄过女子,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出其他能令你恢复心情的点子。”
  棠儿似乎没有听他说话,只是木然发怔,一头乌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玄昱拿出钻戒执起棠儿的手戴入指间,轻轻将她揽在怀中。
  他的肩膀足够宽阔,衣裳间有一种甘冽的味道,原来被他怜惜只是这种感觉。棠儿又生出无限委屈,恨意再次涌上心头,稍稍酝酿情绪,缓慢说道:“我父亲是李存孝,经常说起你,勤奋好学,天资粹美。我一度坚定地认为我的一生将属于你,即使你对我这样的倾慕者一无所知。我长大了,不甘心这一切在沉默中进行,会在纸上写满你的名字,满心雀跃地等待,等着你的出现,就像等待命运降临般虔敬。”
  “玄昱,如果不是命运捉弄,我一定能等到机会出现在你面前。我父亲获罪被流放,我和家人无衣无食自生自灭,本以为此生无缘,可我居然在生存最窘迫的时候遇到了你。”
  这话听着愈加刺心,玄昱阖目,默默不曾得语,只在须臾,怜爱,惋惜,懊悔全都涌上心头。
  棠儿悲凉一笑,多少还是生出了几分心酸,“那日的你穿着一身白衣,一双眸子明若星辰,你的出现如同这世间最璀璨的光。我以为自己的心产生背叛,万没想到,不久就在宴中确定是你。我根本来不及开心狂喜,你的吻和我想象过的完全不一样,毫无半分唯美可言,我只能感觉到紧张,以及无法抑制的伤心痛楚。”
  这番简直是诛心之言,玄昱终于明白她先前为什么会说希望这辈子听见,却从未遇见过。他努力令自己恢复理智,心却如被刀绞般难受,暗哑低声道:“你能将这些说出来很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能让你好受一些?”
  棠儿悲不自胜,泪水淌满双颊,凄咽着,一字一噎地说:“曾经,我没有见过你却饱尝过相思的滋味,此刻面对你,我只感觉苦如饮毒。你亲手毁了我心中的宫殿,现在却想给我搭建一座茅屋,你觉得我应该心满意足,对你的慷慨感激涕零吗?”
  玄昱眼眶发热,心中惊痛,又如被乱刀绞着五腑六脏,将颤颤发抖的她拥紧,“棠儿,你要清楚,那时的我对你并无感情。帮你须有情份为动力,而不帮出于我的本分,我并不欠你,将那该死的过去忘了好吗?”
  忘,说得真轻松啊,玄昱,你知道我曾怎样虔诚地单恋你吗?压抑在心底的委屈骤然爆发,棠儿哭着握紧拳头打向他的肩膀,似要将怨气全数发泄出来。
  玄昱眸子里含着点点亮光,怜惜地抚上她的后背,等她情绪缓和后,慢慢说道:“二十六年前,有个尊贵至极的婴儿诞生在紫禁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最幸运的孩子,因为他的父亲是天子,母亲是一国之母,外祖父是当朝最有权势的辅臣。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孩子长大后将继承所有的权利和财富。”
  这就是玄昱看似平淡的开场白,接下来的语句如清风细雨洋洋洒洒:“正是这样一个尊贵幸运的孩子,他的生命却是以母亲的难产死亡作为交换,襁褓中的他由别人抚养,只在画像中见过那位美丽纯良的母亲。他三岁被册封为太子,每日卯时由谙达掌灯送去读书,申时休息,年复一年,风雨无阻。他的父亲有数不清的女人,还有很多孩子,一度多到需要思考才能分清谁叫什么名字。父亲对他寄予很高的期望,很早便教导他作为太子的责任。他的外祖父声称为他肝脑涂地,可未经密谋就在天子出征时发动政变,逼迫天子交出江山大业。那场政变最后以失败告终,他的外祖父正在死亡名单内,作为政权受益者,这个年轻人遭受到此生最大的挑战,他的生死仅在父亲的一念之间。”
  讲述中,玄昱的语调尽力保持着平静,“他根本无法与父亲的力量抗衡,面对死亡也并不勇敢,他第一次在那个礼仪制度严苛的宫殿内奔跑,没人知道那时的他处于多少弓箭手的瞄准之下。那个幸运的他有很多家人,可除了父亲的疼爱,很多人都盼着他死,他的养母很善良却暗中宠溺,培养他专横跋扈的性格。他曾为了保护自己做过很多努力,甚至将自己伪装成刺猬不许任何人靠近。奔逃的前一刻,他失去了父爱那道唯一的保命屏障。他跪在母亲的画像前默默流泪,听见整座宫殿被包围,他的侍卫被尽数斩于刀下。”
  棠儿听得心惊肉跳,鼻子发酸,滢滢欲泪,仰脸看向他。
  玄昱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软弱,将下巴靠近她的发顶,继续说道:“御前侍卫簇拥着他的父亲进殿,脚步声,盔甲运动和刀柄摩擦的声响令他噤若寒蝉。他终于明白,失去父亲庇佑的自己,只是一只没有刺的刺猬,脆弱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皇权面前无父子,他一定会死,站起身看向那个天下最强大的人,真诚做了最后的道别。他说:父皇,来生我还做您的儿子,只是,希望我能出生在普通人家。”
  这一刻,两人的心因艰辛的过往而靠近,棠儿心中一酸,泪水再次涌出来,动一动,想抱他又将手臂垂下。
  玄昱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无人在意一个储君的愿望和尊严,在父亲那里,我是臣,亦是他最看中同时也最怀疑提防之人。在百官和兄弟面前,我又是君,但凡出点错误就会遭手足兄弟群起而攻。外人看来我占尽威风,可他们忽略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以史为鉴,在太子继位这件事上顺当的例子少之又少,而争斗残杀屡见不鲜。”
  这些话玄昱从未对人说过,他沉默片刻,平声又道:“权利于我成则生,败则死,我每日必须思考,时刻都在防备。那日在老城隍庙,我清楚令奴才买下你,奴才回来交代被三个小鬼蒙蔽,人财两空。你的第二次出现过于意外,你这般聪慧,不会猜不到玄沣的目的,当时的我趋于理智,果断选择了规避风险的方式。棠儿,那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为无情辩解,不断揭开伤口,痛的永远只是你自己。”
  曾有的质疑豁然明朗,一腔委屈如花落水逝。棠儿突然发觉他和自己的思维方式竟有些接近,不久前,自己正是这样安抚知夏。疼痛易忘,伤疤未愈,这场阴谋中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实在不该因几句话,短暂的感动去试图理解任何人!
  两日后的北京,夜色惨淡,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一匹如风快马急行至太子府邸。
  接到密信,韩柱昂首阔步,大喝一声:“来人!”
  六个精壮家丁立时站过来答应一声,韩柱神色严峻,冷笑道:“把李忠义这狗奴才绑了!”
  “是。”
  须臾,几人闯进东屋将李忠义困得结结实实,一个家丁照李忠义腹部猛踹一脚,李忠义咧嘴挤眉,两腿一弯就跪下了。
  韩柱眼神发狠,“呸”一口唾沫照他的脸碎过去,怒骂道:“能让太子爷专程捎信回来,你这没棒槌的狗东西算活够本了。你去金鲤胡同会那两个小娘们,回回被我盯在眼里,你这狗贼也配得上忠义二字为名?”
  李忠义还是懵的,见韩柱面孔狰狞,突然意识到事态严重,磕头如捣蒜,“胡总管饶命,奴才受人逼迫,但从没干过坑害主子的事啊!”
  韩柱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大声吩咐道:“动手,绞死这个卖主求荣的狗贼!”
  两个家丁得令,随手抽出李忠义的腰带,一人一边,强悍有力的手套住他的脖子相缠一绞,下了狠劲,手臂肌肉高高鼓起。
  一个明闪印得天地通亮,紧接着爆出一声炸雷,震得屋宇都晃了一晃,旋即,整个北京城又陷入无边夜幕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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