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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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段荣春眼中本是噙着笑着的, 但那笑却被常有德的话一瞬间击碎。
  常有德忘了规矩体面,连在干爹面前一向的小心谨慎都丢了, 而是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师父……双杏姑姑她……她被皇上瞧了去。”
  情急之下,他竟然也没摆脱除夕那晚一幕的冲击,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称呼双杏为“姑姑”。
  但在此刻, 屋中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件小事。
  来小院的路上,常有德在人多之处只敢快走,待到了人少之处,他一路跑过来, 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灌了一肚子冷风, 常有德的喉咙发紧,冷气混着腥气,一半往上涌, 一半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磕磕绊绊说完了最要紧的话, 他连忙掩袖痛痛快快地咳嗽起来, 咳嗽完了,就狼狈地等着段荣春怎么问他话。
  因着方才的刺激,常有德眼眶洇上一层泪水,那泪水却有一半是为他心里想的而流:他也是个太监,知道太监想要找个体己人有多么不容易。无论双杏姑姑待师父是什么态度, 除夕那晚他是看出了师父对双杏姑姑的痴。他从没看过师父那种做派, 那般失态。
  想来今日,师父还要更更失态……
  想着这些,常有德只觉得更酸苦了, 跟着师父在这宫里沉浮,其他人都说他是找对了道、寻对了人,他心里也这么觉得:像他一般其他傻愣愣的小太监早就被生吞活剥了,只有师父一直包容着他。而且师父的路也是越走越顺,带着他过得越来越好,只除了年前师父失利外,他从来都没过过苦日子。
  师父……他一向认为无所不能的师父,终究还是不能与上面比……他心目中的“无所不能”,是在宫中、在这人间,而像皇上,早就是超脱了人间的人物。无论皇上如何昏庸、如何软弱,抛开作为一个人,凭着他的身份和血脉,也不是他们能够评判,能够去比的。
  本以为师父孤身这么些年,除了不着调的他外,终于能有个挂碍。
  除夕那夜他撞得师父情|态后,师父一语未发,只是整了整因半跪下堆了些褶皱的衣服,片刻就恢复往日那淡漠的模样。
  看他还是一直保持着那目瞪口呆的啥样,师父也未恼,只是冷冷瞪他一眼,又把一把凳子踢到他眼前,喝令他:“还不坐着。”他乖乖坐下,屁股却只敢占那凳面的一小半。直到双杏姑姑醒过来,他才敢偷偷瞧一眼师父,他耳根挂上一抹红,——原来竟真是会害羞。
  第二日,因这一坐一惊他浑身都又酸又痛不提,他一思起昨晚的事就心悸又赧然,索性把那份激动心思转移到另一个事主身上。
  临近晚膳时分,慎刑司要出一个人去中宫办差,他一反往日的沉默,不顾身边人的白眼主动领了那差事。不过那白眼只是单纯给他的,并不是因为他要去中宫,——慎刑司与中宫行的也不是一条道,陈皇后不受宠,就算出手大方也不会落在传话的外宫太监手中,也就没人追着要这差事。他们不忿不屑的,单纯是他这个人和过去他身后的段公公罢了。
  行至中宫,常有德对这路既可以说熟悉,也可以说是不熟悉。熟悉在于他也在前些日子寻找揣测过双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不熟悉在于过去他跟在段荣春身边,段荣春侍奉着皇上,皇上也不乐意往中宫去,他自然也对中宫不甚了解。像其他宫人一样,常有德只知道在那中宫住着陈皇后,而陈皇后并不讨皇上喜欢。
  但今日又是不同了。要进宫门时,他看殿外空落落,殿内也是寂静万分,想来想传个话都困难。瞧这阵仗……
  常有德在宫门外伫立,观察这宫中动态。他领这差事,一大半都是为了看一看双杏姑姑,虽然他搞不清师父是怎么想的,但双杏姑姑在师父心里总归是占着一个不同的地方的。
  即使师父不说不问,他也要帮师父看看双杏姑姑。与寻赏邀功不同,他听其他太监讲过,大致明白惦记一个人是多么难受,而知道那个人消息时又是多么喜悦,师父对他好,他也得回报师父才行。就是不知回去了到底该怎么开口……
  殿内尘埃落定,殿外之人却对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常有德在门口站了一盏茶的工夫,连门房的人都没看见。这中宫静悄悄得,跟死了一般。
  第一个打破这寂静走出殿门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一个貌美宫女,她挺着脊背,乍看之下面上是淡然的,但那淡定只是她的面纱。随着脚步跨度的加大,面纱被旁人毫不留情地轻易剥落,只剩下慌乱无措,——她整个人变得逃也似地越走越快。
  擦肩的那瞬间,常有德听见她掩饰啜泣的小声抽噎声,才发现她眸间闪烁的那不为人注意的泪花。而那宫女看到他时也犹豫了一下,张口没说话,脚步却是比方才还快了些。
  自那个宫女过去后,这中宫如投石入湖,渐渐乱了起来。宫人一波波从殿内涌出来,与方才仿佛是两个世界。
  常有德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小太监,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看起来也是外殿侍候的,支支吾吾道:“方才皇上来了,指名要走了双杏姑娘……”他看起来也是经历了大惊大惧,说话都磕磕巴巴,说到“皇上”二字时声音明显低下去,看样子是不愿意多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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