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3)(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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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你,同尘。”张先生坐在温暖的房间里,注视着窗外飞雪,心想,这一年,也就要过去了。
  李先生也说道:“这一年过得真快,但仔细想来,真发生了不少的事。年底了真该好好庆祝一番。”
  张先生说:“是庆祝,还是发泄?”
  “哈哈!发泄也行,庆祝也行,各取所需!”李先生斟茶,又说,“到时候把韩先生他们也都叫上,他们家的小小姐要念书,我托了爸爸去处理,不过现在时间尴尬些,实在不行呀,只得你我亲自去做家庭教师,我讲理数,你讲国文外语。”
  “我讲不好。同尘,你一人就能把国文数理外文全包全揽了的,我也只有做学生的份。”
  “你又过谦!实则,我是喜欢他家那口酱方,天天去讲课,岂不天天能享口福了?”
  “你却抱着这样心思?郑先生恐怕要被你吃穷了的。”
  “你呀你呀,你不也爱那酱方得紧?你虽不言语,但我冷眼里瞧着你也是不停箸的。”
  张先生一愣,落寞地笑了笑。
  “去教书也好,总有些事做,不像我在你这里居住,你连报纸都不让我看,成日叫我歇养,我都快要把过去学的东西都给忘光了。”
  实则李先生不想叫张先生看报新闻被烦扰,故而一概把那些东西给收走了。虽然张先生对之前一段时间的事讳莫如深,但李先生也能猜出一二。
  李先生叹道:“还是念书时快乐啊。无忧无虑,即便有忧虑,也不过是欧几里得或者苏珊玛丽,舞会上不会跳交易,舞会下喝不了一杯威士忌。那时你也比现在要活泼些,虽然你总不是个活泼的人。”李先生瞟了瞟张先生,“你……你同她没有联系了?我还记得那时你和她跳舞,你把她踩了好几下。”
  张先生半天没有说话,只注视着壁炉的火,那熊熊的火焰,灼痛了他的眼睛。他瞬时把目光移开了,转而看向窗外飞雪,方道:“同尘说的是谁?我竟不知。”
  李先生自觉失言,笑着扯开话题:“我之前觅得古籍,一直想请你鉴别真伪,倒忘了,这时正好,等我,我就去取来!”说着便离开了。
  张先生一个微笑挂在唇边,渐渐敛了,他下意识摸向脖子,空空的,又摸向口袋,亦是空空的。他的手握成拳头,指节泛白。然后松开。阎浮界诸般事情,他竟一件也没有抓牢。
  甜辣椒从那阴冷的地方出来,犹自觉得世间万般,是缘是孽,一朝夫妻,却成这样境地。有人欢聚,有人别离。就要到年底,而她是却这么讨厌这团圆的季节。她彷徨着,在雪中一步一步。脚印深深,前路漫漫。她的积蓄全给了出去,再往下就要等月钱,原来觉得可以耐心积攒,如今却恨不能支取整个后半生的,恐也不够。她心中矛盾着,脚步停停,走走,后面的脚印又盖上新雪。她抬头仰望天空,就让那雪嘘落在她的面上,她闭上眼,感受雪花消融,她的脸那样冰凉,唯有紧闭的双眼中,一片滚烫。
  她的今天,一定是因为她过去做错了很多,才至于此。可她真的有那样错吗?她以为她只有一点点的坏,可上苍原来不那样想。所以才把她好不容易挣得的东西,一件件拿走了。拿得一点不剩。就连她最后留的,也要盘剥干净。就像这漫天白雪大地,一无所有。
  生来身世凄楚,是她的错;被人牙子贩卖,是她的错;期盼师父对她好些,是她的错;学会察言观色,是她的错;勤练功夫,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她也不该对人情贪婪,不该用那些滥情来确认心里的安全,不该不该。她更不该把命运拴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以为躲在人后,她就无忧。
  然而所有的错处和不该里,她最错,最不该的,唯有那一件事,那一个人。是她如今连想都不敢想,一想,心就四分五裂的。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此付出代价。
  甜辣椒捂住脸,最后,她往新诗广场走。
  金萍在她的“金宵萍聚”里为年末的舞会做准备,结彩张灯,忙得不亦乐乎,忽而有人来,说一个女的找她。“什么女的?”“不知,看着像个要饭的。”“胡说,哪里有人要饭要到这里来?把人带来我看看。”然后金萍就看见了,看见了一双死水般眼睛的甜辣椒。她的脸用围脖裹着,只露出那对眼睛。金萍心里一惊,忙过去拉她手,只觉她手像两个冰窟窿。
  “你们都带紧着点儿,我一会儿再来看,手脚都麻利些,眼睛都细致些!”金萍低声对甜辣椒说,“跟我去后面休息室。”
  甜辣椒默默无言,跟着金萍走。两人坐下,金萍注视着甜辣椒,只是叹息:“给你送的白及粉,用了么?”
  “金萍,我想请你帮个忙。”甜辣椒说,“我要一笔钱,越快越好。我只有来求你。”
  “出什么事了?”
  甜辣椒从口袋中把折成小小一块的报纸递过去,金萍拿在手里,只觉那报纸已经冻得发硬,说:“你在外面走了多少时间?怎么这报纸会这样硬!”
  金萍低头一看,笑道:“我没有骗你吧?头条是我没错。这又怎么了?”
  “反面。”
  金萍疑窦着把报纸弄开,反过来一看,大惊失色,登时睁圆了眼睛,与甜辣椒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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