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交界线(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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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晷不无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当然。”
  他披的是一件月白的近似斗篷的宽袍,左臂也笼罩在宽袖间,袖口随抬起的动作回落,露出一截手臂,从手臂到指尖,都完美无瑕,如最精致的艺术品。
  祁曜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她的脸色本就不怎么好,此刻眉宇间的锐气散去,疲惫立显,于是晷问她,“还要继续么?你这几天睡眠都不怎么好,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祁曜脸色白了一白,似想到什么,斟酌着道,“是得休息一下,剩下的训练就明天再补吧,我先去洗个澡。”
  她急匆匆离开的样子近似落荒而逃。
  自她身后,晷缓缓放下左手臂,红色线状物一瞬蜿蜒着攀爬而上。
  那不详的,异化而成的毛细血管般的细微线条。妖异的血红,交错盘踞,一直连接着通往身体的深处。
  晷脸上的表情淡去,神色漠然望着手背,迎着他的目光,绒软的异变物欢喜地微微颤动,如同有了实质的生命一般。
  他不存于此,它们亦只是投射而来的虚影,β-4215病毒,宇宙中最狡猾,也最臭名昭着的一种,它所侵染的对象不局限于实体生物,而寄生体一旦被附体,等同钉上其专属坐标通道。
  本源被侵蚀,剥离,就连赖以考量的逻辑程式都不免受其影响。
  晷将指自妖红线条上摩挲而过,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情感,那是来自生命本能的欢喜,为自己能够生于这世间的洋洋得意,是最肤浅最低级,也最蛮横不讲道理的生命本质,却让他感到困惑,甚至是恼怒。
  泳池坐落于门后的半露天平台,经灰海引来的水经由过滤,沿着竹管汩汩流下,待感应到人来,池中水会自动升温到温热。
  祁曜泡在池里,伸手去接竹管流出的水,那水仍是冰凉的,落在掌心,又沿着手臂滑落。
  池面渐有雾气熏腾,她的脸颊隐约透着红,眉眼间更是带着抹睒艳,那是种绽于冷色之上的艳,令人忍不住去触碰,忍不住去采撷。
  她随手将水面拨乱,一埋头,整个人潜进水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正如做过很多次的那个意味不明的梦里,光流环绕着汇聚成的河流。
  不知过了多久,祁曜从水里缓缓冒出头来,银发温顺垂落,她抬起头,看着坐在水池边的晷,后者不知在这儿坐了多久,小半条腿没入水中,却无法拨动丝毫水纹。
  这世间之物,全无法碰触,眼前看似生动真实的人,不过是至幻至美的幻影。
  “你感受不到——”她一怔,收回将出口的话。
  “嗯,”晷应了一声,歪了歪头望她,“水,应该是温暖柔软的吧。”
  人也可以用同样的字眼形容,但他却无法了解其间的区别,俯身,指尖自水间缓慢地掠过,动作带着小孩子般的好奇。
  祁曜瞧着此情此景,忍不住觉出几分意外,这家伙向来带着事不关己的淡漠,少有这种含着执拗意味的小动作。
  “你想要成为人吗?”她问。
  晷转过头“看”她,一时没有开口。良久,他才漫不经心道,“当人,一生苦楚短暂,困于爱恨忧怖,有什么好的?”
  这是他第一次直白表达对人类的看法,居高临下,唯有漠然的审视,祁曜对此不是很意外,早在更早之前,她就获知了晷的这一面。
  她朝晷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莹润的眼微微含着笑意,双手捧起一汪水,“伸手。”
  晷怔了一下,半带迟疑地伸出右手,学她的样子,两手拢起。
  祁曜分开指,水从指缝间落下,穿过晷的手掌,落回池中,溅出一朵水花,被晷的发色映出煌煌的金。
  “等你有真正想抓住却不能抓住的东西时,就会知道人类的好了。”
  语罢,她径自穿过晷的虚影,拾起雪白浴袍,一扬,披在身上,她很少有机会能让晷吃瘪,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得意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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