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出一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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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混沌。
  黄沙从平地上被大风吹起,周围没有一点绿翳,所有的山川大泽都在此处断尽了生机,只余几截可怜的枯骨被风烟斜斜埋藏。
  莫怪都道大漠路难行。
  可难行路,却总有人不得不行,或为名,或为利,或为家国安定。
  骆驼摇铃,汗血嘶鸣。
  几被飞沙遮盖的官道上,远行而来的车驾,黄布蒙面的仆从,宽袍广袖被吹得飘起,迎风飒飒。
  从穿着上不难分辨,这是一队中原人的车驾。
  都说中原富庶之地,天府上国,中原人自视甚高,中原人最懂风雅,可如今在这大漠纷扰下,最骄傲最风雅的中原人也难免现了原形,显出一点番邦旅人的狼狈与莫可奈何。
  说狼狈,无论行者或跨坐于马上的军兵皆眯着眼,天府之国气势不减,一列车队浩浩荡荡,宛如一条皂色巨龙,将荒漠决绝地劈成两半。
  而这条巨龙的核心,是位处正中的两驾佩环马车。
  同样的形制,同样的装饰,意味着马车主人同等的地位,不同处只有前一驾用了绛紫的绸布做帘,后一驾则为鸦青。
  跟随在前一马车旁,一个年约十二三的小丫鬟,梳着简单的垂髻,身上裹了厚重的麻衣,纵然北风烈烈作响,她还是耳尖地听到车里传来轻轻的“笃笃”声。
  小丫鬟揭开掩面的黄巾,往车厢凑了凑:“殿下有何吩咐?”
  马车未有回音,于是她又提高嗓门问了一遍。
  车里这才传来“唔”的一声,女子声嗓,说着扬州口音的官话,问道:“咱们行了多久了?”
  “回殿下,约莫两个多时辰。”
  “哦,这么快?”车中人兀自思忖,又问:“走了这么久,不休息么?”
  “这……”小丫鬟显出为难之色,休不休息,可全凭主家说了算。
  那人似乎也想到了,便说:“这事不好我一人做主,你去后边,同侯爷说一声,咱们也略歇歇。”
  “嗳。”听到此语,小丫鬟自然也欢欣,忙趿着不怎么合脚的靴子往后头跑去。没一会儿,整个车队便传下令来,说是原地暂歇片刻。
  顶着烈日骄阳,在荒漠中行了两个多时辰,无论人还是马都已臻绝境,听到休息之语,数十名仆从皆解下水囊饮水不止,有几个骑马的士兵甚至直接从马鞍上翻下来,平躺在大漠上,疲累得不愿起身。
  自百年前先祖匡定天下起,中原上国大辰万民黎庶生活富足,军兵不识战争,举国上下皆是一副安于享乐之景,如今这遭,可将这些不知疾苦的人折腾得够呛。
  坐在马车上的瑾珏公主齐上玉掀开绛紫色的帘子,绸布下柳眉杏眼,皓齿朱唇,不同于北派风光的南国佳人。车驾下候着的小丫鬟愣了愣,忙上前:“您要什么?”
  上玉四下里眺望,昏黄的天与茫茫大漠间不见界限,仿佛被割裂开的另一个繁芜世界,以大辰公主之尊,去国离乡来到此地,恐怕没有不哀泣的,但上玉却不,她颇有兴味地看着四周,甚至跃跃欲试打算下车。
  一只纤足刚踩到地,后头便有一仆从跑来,拱手:“侯爷说,北漠荒地常有烈风起沙尘,殿下还是待在车上为好。”
  上玉闻言,侧头看了后方马车一眼,鸦青色的竹帘半掩,只能依稀看到白袍广袖的一角,她颊畔微红,有些不舍对那仆从道:“我没来过大漠,想仔细瞧瞧,想来不妨事的。”
  仆从拱手,一溜烟跑回后头,片刻后又回转,手上还捧了一条素巾:“请殿下自便。只是漠中风沙大,侯爷特吩咐备下素巾一条,供殿下遮面。”
  真是个温柔贴心的人。
  她又朝那处看了一眼,感激地点点头:“有劳了。”
  戴上素巾,挽起裙裾下车,烈风吹乱鬓边的发,亦将地上黄沙吹出道道纹路,这样广袤荒芜的天地,就像一曲凄凉的黄泉引。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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