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阿谁(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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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年,年年,柳氏这个小字本就是婉转动听的。
  云安只惊了一瞬,很快知趣地往回退步,可走到一半,好奇心又勾起来,挑眉一笑,又潜回了门前。她就贴在门板上,稍稍歪着头,觑着眼,半遮半掩地偷看。
  裴宪风尘未洗,眉眼间满是倦容,但看向柳氏的目光却是极明亮有力的,能将愧疚歉意,温情眷爱都送进爱人的心底。柳氏潸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一手带着帕子,轻轻抚向他的脸。
  “你不必来的,你怎么走得开呢?”柳氏颤声,泪中缓缓浮现一丝笑,既是疼惜,又是欣慰,“云儿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回的。”
  裴宪不能轻易开解,叹声,沉沉道:“我再不来,还配为人吗?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母女了!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还把云儿送到了火坑里……年年,我真是不该啊!真是后悔啊!”
  裴宪万般痛切,直要捶胸顿足,被柳氏一把拦住:“裴郎!你如今来了就很好,我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颇有些小儿女间的娇怯悱恻之意,让裴宪眼中一顿,继而便倾出浩渺无尽的爱怜来。裴宪无法自持,再一次拥紧了柳氏。
  云安看到这里,先前的好奇调皮,已作满腔暖意,铺满心胸,又渐次漫到了脸上。因伤势而苍白的面色,微微透出粉红。
  她想,母亲终归是幸福的,即使这般真情流露晚了多年,母亲也不曾再被辜负。情爱,原不止是两心缱绻,还有相伴度日的平淡,始终不渝的信任。这是才是夫妇之道吧。
  云安心满意足,抿唇一笑,与后头的素戴递去眼色,是真的准备走了。可,正当此时,白肃从外头进来,不明就里,看见云安便切切唤了一声:
  “小娘子啊,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一下,云安彻底露了行藏,跑也不及,一抬头就撞上了父母四只眼睛。裴宪尚有些发懵,柳氏却很快明白了,既羞愧,且哭笑不得,也不能数落这丫头。
  “娘,我刚来!”云安站得笔直,左手托着受伤的右臂,神态无不诚恳,“爹,我听说你忽然来了!”她试图转移话端。
  不管女儿是否才来,柳氏总不好说破,左右算了,伸手扶好这小调皮,仍细语关切:“举动轻些,可弄疼了?”
  云安一笑摇头,又看向裴宪:“阿爹,我好了,很快就能和你一起回家了,还有娘。”
  裴宪却只是愣住,并不因刚才的事,而是云安这副面容,与去岁见时差得太多了,差到他不敢相信,怕错认似的。他的眼圈红了,嗓底因极力压制痛楚发出闷声。刚才与柳氏相对,再悲痛也不至此。
  母女都明白裴宪的心情,柳氏轻轻推了推丈夫,云安便适时地又唤了一声:“阿爹。”但其实,云安先前多是称“父亲”,虽是一样的意思,但总不如“阿爹”来得亲昵。
  裴宪终于应了,侧身掬泪,还是强为笑颜,连声道:“爹带你回家,爹带你回家!”
  这一刻,父母疼爱,其乐融融,减去了冬节萧肃,淡去了人间离索。云安是由衷地,纯粹地,无法言喻地感到开心啊。
  ……
  一整日,柳氏和裴宪都陪着云安。夜晚临睡前,云安照例服下一顿汤药,柳氏在榻前扶持着,裴宪便坐在不远处的杌凳上,关怀注目。一家三口,说不尽的温情和畅。
  汤药饮尽,柳氏又为女儿细细地揩去嘴角溢出的药汁,然后扶她躺下,轻轻地拍哄:“好好睡,睡吧。”
  云安倒不十分困倦,但想裴宪连日跋涉,不曾稍歇,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合上了双眼。柳氏一笑,又与裴宪等了片时,见女儿睡态稳了,便悄声出了房门。
  隔廊的小院已备好了暖榻温汤,柳氏便要侍奉裴宪更衣盥漱,却被他拦住,携在身侧坐下。只听他忧切道:
  “云儿这副模样,不知何时才能养回来,小小年纪,倘若稍留病根,那便是害了她一辈子啊!”
  裴宪已知详情,柳氏也明白他所指,伤情可治,根元难养,似乎只能看天意了。
  “许医官说,云儿被下药的时日尚浅,当日受伤呕血,也清除了许多,是不难康复的。只是经此大难,我也无心再为她寻人家,她想怎样便怎样,一辈子不嫁也不要紧。”
  天下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享受天伦?但柳氏这话却说得坚决,若发誓般,眼里无一丝犹疑。
  “年年。”裴宪握紧柳氏的手,细抚她的鬓角,心内揪痛,“你放心,有裴宪在一日,必护你们母女一日。云儿受的苦,我会穷尽余生来弥补她。就算我不在了,还有端儿继承家业,云儿一辈子都不会失去依靠。年年,我向你保证!”
  柳氏不可谓不感动,更非不信丈夫的为人。只是裴宪尚不知,自己的三个孩子根本没有接受过她们母女。柳氏从前一直委曲求全,可现在她醒悟了,半辈子,就属此刻活得最明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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