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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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刚出生不久,在见到她之前,我是先看见了姑姑的,姑姑当时头发毛躁,面目浮肿,两颊上生了大片的蝴蝶斑,她必须忍受这不美丽。
  安安也不太好看,小脸上满是一条条树皮的纹路,皱巴巴,简直是小老鼠崽子,我想不通姑姑耗费大量精力生下来的东西怎么是这么一个丑玩意。
  她小小的,我甚至不敢抱她,大人们也不让我抱,有一次奶奶抱着安安在哄,我想看看她,手才刚碰到她的头发,她就被姑姑夺走,吓我一跳。
  姑姑事后解释说,“小孩子免疫力弱,不能乱碰。”她可真金贵呀,乃至后来小婴儿拉湿了裤子,姑姑给她换衣服,也是躲着我,抱也不能抱,还生怕被人瞧了去,这种金贵却是种在土里,出生成分不好,她只有一对普通的父母一个普通的家庭,永远不能将她隔绝在一个真空容器里。
  现在我能听见她的呻吟,听见她那些凡尘的欲望,明知我就在隔壁房间,是故意的吗,她们的关系到底怎样的呢,那时候,我以为她们并不亲近。
  我是独生子女,并不能明白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之道,便也没发现,在她们之间那样红线一般若有若无的缠绕其实不正常。
  可是现在这些突兀的地方从阴影里走出来被我瞧见有棱有角又能怎么样呢,我永远不会是王钊宁。
  即使我是一把刀,我也很难掺进去她们两人中间,何况我是个被打击被拒绝会感到脸疼的要面子人。
  在老家的那个下午终究被今日的风覆盖,孩子之间的过家家游戏,当时她压在我身上,我那时候就应该抱住她,然后静静期待每一个转折的发生,可是转折之后也许什么都没有,我原本该忘记,却在一日日回溯,很羡慕猴子光吃叶子就能自然的获取药物治愈某些创伤,而我好不了。
  我只能躺在枕头上,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尽管压抑却依然听得见的声音。
  那一年,王钊宁离家出走,她来找我借钱,我哪里有什么钱,砸破了我的小猪存钱罐为她凑了一点,并不是因为什么姐妹情深,那时候我是真心想让她离开安安。
  我听说了安安向姑姑告密,致使姑姑闹到学校,甚至当着很多人的面打了王钊宁一耳光,我能想到接下来安安的难堪处境,她会如何被王钊宁为难。
  从前她们的关系看起来就不好,但是从前欺骗了我,我没有想到,今时今日,她们搞在一起。
  她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安安不懂事,王钊宁也不懂事吗,之前我和王钊宁联系,她不是已经有对象了吗。
  那时候,她们闹得很僵,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借口祈祷安安离她远一点,我说她们这样是不对的,安安也会伤心。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有一个和美的家庭,父母深爱我,我有过顺境也有逆境,有段时间,我最害怕的不过是他们的爱被抢走,安安姐妹俩之间的相处在早年给我留下很不好的印象,我会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那是个做噩梦醒来的夜晚,我害怕去找妈,在门缝里,我看见爸和妈富有节律运动的身体,就像多年前那个下午在电视上看见的画面,胃里反酸,晚上吃掉的东西在我的肠胃颠倒,很恶心。
  所以后来和我的男朋友在一起,我总是抗拒那些身体接触。
  他来见我,我感到厌烦,他给我发信息,我不想回,和他见面,我愿意看除了他之外的一切东西,他穿双运动鞋,很脏,衣服下摆上有很多小线头,他抽烟,我向他借打火机烧掉那没头没脑的一缕缕,抬起头的时候总在想我为什么会和眼前这个人站在一起。
  在他生日那天,我终于逃走了,我逃到这里,不过是投入另一个陷阱,路越走越窄,我不仅无法面对男友,一直以来也无法面对安安。
  她不知道,当我和男友拥抱接吻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我幻想我身上是另外一个人。
  我很难过,我躲着安安,即使我们总是无法相见,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一开始就是悲剧,就和天真的理想一个道理,我曾经想当个落拓诗人,有人就有赞赏,后来发现伸出碗就有饭吃的那是乞丐,如今我看见安安和她姐姐混在一起,就以为我也能轻易的和王钊宁坐在一个山头,我把安安当成什么了,凭什么会想,王钊宁也行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她能喜欢王钊宁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原来这就是让我最是难过的地方,朦朦胧胧断断续续的想法连起来织成一片夜色,一个念头如一只蚊子痴愚的在黑暗中咬向我吸我的血,蚊子最终被打死被制止,流的却是我的血,焦红逐渐凝为暗紫。
  你喜欢我什么?我问过男友,他说有很多又是什么都没有。那不就是废话吗,很多的莫可名状和不知所以。我喜欢安安什么呢,她有时候还像是个冒着奶腥气而不成熟的孩子,我们只在逢年过节见面,有时候一年到头才见那么一次,她没有值得我喜欢的地方,但我又无一处不喜欢她,是这么个玄妙的事情,哪怕这不对。
  在昏暗的光影里我的视线却越发清晰,照出一点彷徨和无措,赤脚下床,地上传来的阴凉让我好受些,耳朵贴墙,我像是个贼,窃听隔壁的动静,脚下好像有颗什么东西硌着我,难受却在心上。
  男友又打电话来,这几日他总是打给我,我不想再两头煎熬,终于和他说出分手,谈了很久,反过来他还在安慰我,他一直对我挺好,我们以前约会的时候,他请我吃饭,他吃不得辣,我却故意点很辣的菜,看他满头大汗,嘴通红,因为看的出我兴致缺缺,他约我在学校出来走,总是走的很远,很偏僻,他知道我不想被人看见,并没有把这段关系公之于众的打算。
  我现在却想起他那些好来,约会见面他总是等我的那一个,而分别的时候我径直往前走,我的步子迈得长而远,是孜孜以求想要急切的离开他,我不愿意再回头,我从来就不喜欢他。
  我记得我哭了,毫不掩饰我的哭声,我想让隔壁听见,我想打断她们。
  第二日阳光挣脱最后的一点黑夜,冒了出来,我的眼睛红了肿了,安安就算看见,也不托词多问,也许她懒得问。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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