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一旦决心下定再难(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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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理智地控制住感情,控制住眼泪,重新回到桌子前,提笔写遗书。她一口气写下了留给丈夫、留给儿子的话,中间没有停顿,也无需太多的思索,一腔深情泼洒在纸上。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手捧遗书,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没有一个要改的字,没有一句要改的话。她将遗书紧紧地捂在胸口,大约捂了几分钟,然后才轻轻地放回到沈惠民的写字台上。
  她站起身,环视室内,她与丈夫、与儿子共同生活的一幕幕顿时像湘江上的流水,从她眼前哗哗流过。日子虽然清贫,但充满了欢乐;日子虽然平淡,但不缺少情趣;日子虽然艰难,但享受到了收获。由于这几天突然发生的一些事情,迫使这屋子里的一切发生了改变。人生是多么的无常。生活充满了变数。命运总是受社会的支配,个人难以把握。她深深体会到:人自来到世界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她不能多看了,她不能多想了。既然下定决心要走,就要走得干脆利落,走得洒脱自如,走得气势磅礴。
  柳润美不再流泪。她不想流泪,她不能流泪。她微笑着在室内走来走去。她考虑离开这个世界的种种办法。最后她选择从水上离去。她从水上来,就应该从水上去。她人生最喜爱的是水;最离不开的是水;最有感情的是水。她在水上出生,她在水上成长。水给了她志气;水给了她智慧;水给了她阳刚;水给了她温柔。她与沈惠民结婚后虽然进了大都市生活,但她每晚都梦见自己依然生活在春柳湖,与碧水、鱼鹰、春柳做伴。春柳湖的水、洞庭湖的水、湘江的水、长江的水,溶入了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中。她生为水上人,死为水上魂。她要躺在水的怀抱里,走向另一个世界。她也只有回到水里,才能洗去三个歹徒在她身上留下的污垢。
  柳润美浑身轻松,对眼前的这个世界已无任何留念。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一旦决心下定,再难也能从容镇定。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赴死更难,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比赴死更轻松。此时的柳润美,脑海里所有的痛苦已经荡然无存,精神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愉快过。她潇洒地在家里走了一圈,把丈夫、儿子的照片擦了擦;给养的几盆花浇了一遍水;在那张可升可降的特殊床上坐了坐。然后,她站起身,轻盈地走到家门口,拉开门,反手把门带上,落锁,钥匙按老规矩放在花缽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
  柳润美一直从橘子洲头,步行到湘江一大桥。
  她走向大桥中间,遇见任何一个人,她都是面带微笑,不是那种做作的微笑,而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微笑,每一个笑纹中含满了蜜意与真诚。
  她站在湘江一大桥的最高点,满面春风的观察桥下的江水。夕阳下的湘江,波光粼粼,像撒满了金子,两岸的倒影映入江中,岳麓山、橘子洲、春笋般密布的高楼大厦,仿佛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鱼儿跃出水面,宛如湘江发出的会心微笑。她觉得江水实在太美丽、太诱人,她想与之亲吻,与之拥抱,与之融为一体。
  此时,她听见湘江上游传来一阵十分耳熟的渔夫号子:
  抓住纲,嗨哟嗨!
  撒大网,哟嗨哟!
  江水深,嗨哟!嗨哟!嗨哟哟!
  鱼儿壮,嗨哟!嗨哟!嗨哟哟!
  长篙一竿拨激流哟!
  举世无双湘江郎嗨哟嗨!
  两只鱼鹰“呀呀”地鸣叫着,从她眼前掠过。
  耳熟的渔夫号子渐渐拉近,又渐渐远去。
  渔歌声穿过湘江一、二、三、四大桥,朝下游飘去。渔歌声越远,越传来揪心的情感。
  柳润美不忍心往下听,她生怕渔夫的号子扰乱了她的行动计划,她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柳润美依然望着湘江水,脸上笑得格外甜,笑得格外美。
  她身边过往的行人,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被她的美所吸引,都贪婪地多看她几眼。就连过往的大车小车,都放缓了速度,有的还赶紧拿出照相机,伸出车窗,抢拍下这幅美景。
  夜幕合围,桥灯初放。
  柳润美爬上大桥栏杆,纵身朝滔滔湘江跃下。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满头黑发飞扬,俨然一只鱼鹰从天而降,扑向水中捕捉目标。
  顿时,桥上的行人围拢一团。
  桥上的车辆堵塞一团。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跳进湘江啦!”
  “一个美女投江啦!”
  “快!快救人呀!”
  “快来救人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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