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宫情史 第4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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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菩惊诧地瞪圆了眼睛,她毕竟还是姑娘家,少顷便红了脸,轻轻啐了一口,然后说:“汉人特重女儿家的名节,这不是惹了大事?!”
  “谁说不是呢!”完颜绰摇着头叹气,“抢粮抢钱,人家不到饿极了也还能忍。抢人家大姑娘,奸-污完了又装没事送回去,谁家父兄能忍?并州的乱子从这里而起,但现在叛变已经出来了,只怕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弹压得住的。”
  阿菩问道:“那么,这些士兵后来怎么处置的?”
  完颜绰道:“王药叫把九个首犯带到市口,活活鞭杀;还有没有随着奸_污人家女孩儿、但是在一旁瞧好儿的,都是当众四十军棍,打残了十二个,薄发了恤金遣送回老家了。”
  阿菩咋舌:“王观察一直不是讲说‘仁义’?怎么也有这么狠的时候?九个人被鞭子活活打死,该多么可怖?!四十军棍,只怕也是血肉横飞吧?”
  完颜绰勾勾唇角,也无甚笑意:“他上奏解释:‘小慈乃大慈之贼’,我竟也无言以对。”
  并州局势,接下来如何,会不会被王药控制住;耶律延休和王药又能否相处得来,会不会闹成二虎相争的局面……完颜绰又有些担心,又有些说不出的愁绪。
  有一个熏笼燃了起来,里头苏合香的气味袅袅地散开。完颜绰对这用惯了的香料突然非常的厌恶,只觉得一闻到就浑身不适,胃部胀满,她说:“冷就冷吧。熏笼都撤掉!外头再加火盆,床上再加手炉!”
  可惜这些还是没有他的身体暖和。当夜深更静,完颜绰又生出脆弱想哭的感觉——这些年战战兢兢与人斗与天斗,她都不曾这样怖畏害怕过,此刻,却只能蜷缩在冷冰冰的被窝里,浑身难受不已,纵使睡着了,也总从乱梦中醒过来,在黑暗中恐惧地大口呼吸,从而蜷缩得更紧,抱着自己的肩背再次入梦……
  ☆、11.11
  王药那日在血肉横飞的市口呆站了很久,拖下去的有呻_吟、惨叫着的活人,也有软绵绵血葫芦一样的死人。周遭的百姓在观刑时先是冷漠,但慢慢地出现了动静, 再接着窃窃私语有之, 低声叫好有之。有几个对着王药喊“青天”,王药锐利的眼神飘过去, 把那些喝彩的话都压制住了。
  耶律延休的不快全写在脸上。他自诩“治军严明”,结果只是训练有素而已,对军队里的乱象并未管理到位。人死了残了, 是他下的钧令, 但是心里堵得慌,满满的都是不痛快。一行完刑, 他第一个从椅子上起身, 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他飞马往衙署而去,刚进门, 背后就是一阵马嘶,回头一看, 讨厌的王药也跟着过来了。耶律延休没好气说:“我不爱听人当面责难。你要弹劾我,只管请便。太后和陛下怎么处置,我该承受的自然承受。”
  王药牵着马说:“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责难你的。事情虽然找着了源头,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士兵犯过,百姓气愤是有的,但集结成队伍破坏并州的粮仓,偷杀军马乃至守城士兵,这不是几个人凭点愤慨就能做得出来的。若是这条线不挖出来截断,并州还是无法高枕无忧。”
  耶律延休嘴唇动了两下,但语词出了口却是说:“审问的事我发到下头州县处置了。直接办理案子的是并州州丞,新科的进士,叫黄鼎的。我不爱跟他说话,你有啥找他交涉便是。”最后又冷冷丢下句:“没啥重要的,其他事情就别烦我了,我要给太后写折子请罪呢。”
  王药看他气哼哼的背影,只能叹口气,转身到西边的府衙去。
  与州府不过打个照面,关心的还是叛乱的事。循着方向,王药来到讯问的地方,不仅光线阴暗,而且离得老远就是鞭杖之声、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王药皱了皱眉头,问门口的皂隶:“是谁在审问?”
  答曰是新来的黄州丞,王药不则一声,只身走了进去。
  里头大概通报过了,一脸疲惫的黄鼎亲自过来迎接,见到王药的脸,他愣了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笑道:“观察使原来是熟人。”又道:“里头腌臜,王观察请外头坐。”
  里面的呼号惨叫也停了下来。王药啜了一口黄鼎奉来的茶,是熟悉的小团龙的滋味,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抬头问道:“审出什么没?”
  黄鼎摇摇头说:“嘴硬得很。打晕过去了,喃喃几句听不懂的,又是应州,又是李将军,又是赵王……泼醒过来,一声不吱。”
  王药茫茫然想着,自己受章望嘱托,全身被擒到夏国之时,也是这样受了几天的拷打,也是这样一声不吱。他低头喝了口茶,掩饰住心里的迷惘,又问:“有没有倒追着查一查,这几个人原来在哪儿,可有家眷?”
  黄鼎摇头说:“住的屋子都是新赁的,都是孤家寡人——要有家眷,我倒有问出来的法子。”
  王药摆手道:“都是破釜沉舟来的,必然不会留后患。我去看看。”
  黄鼎忙道:“是!我叫里头略收拾一下,血糊糊的难看相。”
  过去的几步路上,王药问道:“你是临安人,怎么到了夏国?”
  黄鼎无声地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说:“家祖原是晋国的忠臣,开国乱世的时候,鸟尽弓藏。我么,原本也不姓黄。”他们走入一片阴森森的监室的走道,白日里也燃着灯,两个人的身影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而黄鼎的脸半边落在阴影里,明明是一张挺年轻的脸,看起来却有些苍老而狰狞感。
  王药正在琢磨着说什么,黄鼎又笑道:“不过临安真的美。我要不是在那儿待不下去了,也不舍得离开。北方天气我实在不能适应,古时流人戍卒呆的荒地,简直是流放。但是怎么办呢?故国不留我,不是我不想陪它。”王药半日没有回答,黄鼎便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主动说:“王观察离开临安,一定也有故事?上次见面,真是失敬了!”
  王药见那问讯的牢房就要到了,摆摆手说:“谈不上,上次确实是白身。这次也是暂时侥幸而已。”不再搭理黄鼎意欲递过来的奉承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亦止住他进来的步子,提腿迈过门槛,踏进了火光熊熊而感觉冰冷的牢室。
  黄鼎面前,牢门关上,里面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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