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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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躺下之前,黎棠想了想,问:“你困吗?”
  蒋楼说:“有点。”
  黎棠怀疑他在学自己,但没有证据,只好说:“那你要回去睡一会儿吗?”
  蒋楼说:“不回去。”
  黎棠点点头,意思是你自便。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蒋楼更独立,更有主见,他从不受制于任何人,只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于是黎棠看着蒋楼,把床头的折叠床搬到病床旁,展开,然后和衣而卧。
  姑且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睡一张床,因为这病床实在太窄,黎棠一个人躺着都不敢翻身。
  可这是一间双人病房,旁边还有一张空着的病床。
  黎棠侧过脸,眨了眨眼睛。
  和他并肩的蒋楼,便也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睫毛浓似羽翼,瞳孔深得像海,让黎棠想起梦里的蝴蝶,还有哭泣的少年。
  稍一出神,就让蒋楼占了先机。
  “睡吧。”
  说着,蒋楼把左耳的助听器摘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和黎棠的眼镜挨在一起。
  这下,黎棠更睡不着了。
  哪怕刚才吃下的药里含有镇定成分,和大部分安眠药的功效相差无几。
  他猜身旁的人也没睡着,于是发出一声干咳。身边的人果然醒着,手伸过来轻碰他的手背,探查他身体的温度。
  “你应该知道了吧?”这时候,黎棠开口道,“我不是你的弟弟。”
  这个问题或许不合时宜,但黎棠思来想去,好像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恰当时机。
  他猜测这么多年过去,张昭月应该向蒋楼提起过。如果不幸没有,那就由他在今天挑明。
  黎棠接着说:“所以不用对我愧疚,更不用对我抱有未尽的责任心。”
  他开始体会到蒋楼当时纠结的心情,恨也好,不舍也罢,谁会毫无心理负担地那样对自己的亲弟弟?
  可是蒋楼说:“我宁愿你是我的弟弟。”
  都说人的思想观念会随着年龄更迭而变化,比如说十岁的时候贪玩,做梦都想不用努力就能考到一百分,二十岁的时候荷尔蒙萌动,追求一份理想中的浪漫爱情,三十岁则性情趋于成熟,想要一份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和每天回家时窗户里亮起的一盏灯火。
  蒋楼不同,十九岁之前他只想活着,想走出这片黑暗荒芜的废墟,经常思考的是下学期的学费从何而来,以及没钱吃饭该怎么办。
  十九岁到二十岁之间,他短暂地离开糟糕的现实世界,在无数次向他展开的笑颜里,为他而流的眼泪中,尝到了被爱的滋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不是他的弟弟,希望他们之间不要隔着那么多无法逾越的崇山峻岭。
  后来他的期待实现了,海市蜃楼却一夜之间坍塌,原来是梦幻泡影。
  二十岁之后一直到现在,他回到那片废墟,也再次印证了真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一切都会失去。
  世界过早地让他学会适应失去,却没有教过他,该怎样面对失而复得的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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